她就在那天的夜晚降生……


    哇!


    孩提的哭聲從房間內傳來,守在門外的禾慕鬆了一口氣,趁穩婆將孩子抱出房間的片刻,他便衝進房間,半跪在自家娘子麵前。


    禾慕緊緊的握住他娘子的手,眼裏蓄滿淚水,心疼的看著自己娘子蒼白的臉色,小心翼翼的伸手梳理她淩亂的頭發。


    隻道一句:“疼嗎?”


    “不疼。”


    看著自己娘子淺淺一笑,禾慕的心更疼,外麵的流言傳遍,他不知該拿那個孩子怎麽辦。


    這是他和娘子的結晶,無論誰被割去,他都不忍心。


    許是看出禾慕眼中藏著心事,白輕語從被褥內伸出左手,輕輕地放在他的頭上,安慰道:“夫君,孩子是無辜的。”


    一夕之間,白輕語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外麵的流言她從嘴碎的穩婆內聽說一些,但她向來不信邪,到底是天公不作美還是天意難違,她都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


    沉重的一聲,刺疼白輕語的心。


    禾慕的性格她很了解,做任何事都不會給自己留後路,即使被逼上懸崖,他也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斷了別人的路,也害了自己的命。


    偏偏,她此刻沒有太多精力去幫助禾慕,隻能用微弱的言語撫平他心上的決絕。


    “老爺,老爺!”


    管事的管家匆匆忙忙的跑進房間,神色焦急的看著禾慕的背影,卻又不敢上前打擾。


    他已犯了府中的大忌,若貿然上前,他就該身首異處。


    禾慕不悅的皺眉,管家向來拘謹,絕不會向今日這般莽撞,隻是,言語間流露著些許的不耐:“什麽事?”


    管家間禾慕沒有大發雷霆,輕輕地吐了一口濁氣,“外麵來了一位道士,指名道姓要見老爺,還說能破外麵的流言。”


    道士?


    禾慕緊皺的眉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他的記憶裏,沒有人是道士。


    為何道士會在此刻登門?


    到底是陰謀還是利益熏心,想趁機撈一把?


    白輕語見禾慕遲遲不迴應,扭頭看向站在門邊的管家,虛弱的開口:“管家,勞煩你將道長請進大廳,老爺等會就過去。”


    “是,老身這就去。”


    管家退出房間,輕手輕腳的將房門關上,抬頭望著天上的彎月,大吐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白輕語的視線落在禾慕的手掌心,她的芊芊細手被他緊緊地拽著,不覺輕笑一聲:“夫君,去見見吧,道士既然不請自來,就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禾慕覺得白輕語說的有道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看看,娘子,你在這安心休養,我去去就迴。”


    “去吧,不用擔心我。”白輕語微微點頭,勾唇一笑,望著禾慕離開的背影。


    前廳內,一位手拿拂塵的老道士,正站在廳門外,抬頭望著天上的彎月,嘴裏不停的呢喃著碎語。


    “不知道長前來所謂何事?”


    人未到,聲先至。


    老道士輕捋著胡須,幹笑一聲:“老朽不請自來,還望施主莫怪。”


    禾慕大笑一聲,隻覺這道士很有趣,大步走到老道士的身側,抱拳笑道:“豈敢怪罪,今日是內子的受難日,又是小女的出生日,既是苦日,又是喜日,何來怪罪一說。”


    老道士滿意的點頭,讚許的目光落在禾慕的身上,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說出此番前來的目的。


    “老朽堪破天機,得知城中有難,特意前來化解危機。”


    他說的雲裏霧裏,一時間,讓禾慕有些不知所雲。


    隻見,禾慕眉間緊皺,別有深意的盯著老道士,忽然間,他感覺一股冷風灌入他的頭頂,驚起他一身的冷意。


    老道士輕捋著胡須,笑眯眯的望著天上的彎月,“施主,你就沒有想知道的嗎?”


    禾慕輕笑著搖頭,一副超脫世然的模樣,“道長,既然是天機,在下豈有私問的道理。既然道長已有打算,還請道長賜教。”


    “帶我見見千金吧。”


    老道士岔開話題,還不太想將解決的辦法告訴禾慕。


    什麽時機該說什麽話,一切都有定數。


    禾慕沉思片刻,最終點頭答應老道士的要求,帶著老道士前往別院。


    “道長,這就是小女,請恕我不能帶你去看內子。”


    無論怎樣,禮數都得做到。


    老道士自然知曉禾慕心中所想,更何況,他此番前來就是為了禾慕懷中的女孩。


    忽然,小女孩咧嘴一笑,那模樣很是可人。


    然而,老道士眼中閃過一抹殺意,他的目的便是將災難扼殺在搖籃裏,可是小女孩無意間的一笑,徹底遣散他心中的殺意。


    許是一念之仁,為他日後寧靜的生活添了一把火。


    “千金很有靈氣,日後定有一番作為。”


    說話間,老道士從懷中掏出一串佛珠,放在禾耽的被褥上,嘴裏輕喃著一些碎語。


    “這串佛珠能擋住千金身上的戾氣,成年後,佛珠便會失效,千金能否躲過生死劫難,還得看千金的造化。”


    他終是不忍心對一個孩子起殺意,而他能做的能幫的也僅此於此。


    之後的事,便與他無關。


    “時辰不早了,老朽就告辭了。”老道士捋著胡須離開禾府,言至於此,一切就看那小女孩的造化。


    叮!


    一聲清脆的響聲打破禾耽的迴憶,不解的看著雲清風敲打著石壁,狐疑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雲清風迴頭看了一眼坐在大石上的禾耽,勾唇冷笑,“你繼續。”


    故事真真假假,已經無需他去辨別。


    這座天然形成的山洞,他倒是有幾分興趣。


    而禾耽身上沒有欲望,她的故事於他而言,就顯得無趣許多。


    “你不想聽嗎?”禾耽似乎看出雲清風的心思,輕聲詢問道。


    換做是她,她也不想聽這些瑣事。


    然而,隻見雲清風搖頭不語,並未表達任何的不滿,反而笑著搖頭。


    禾耽卻弄不懂雲清風的用意,不解的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故事很有趣,但你不是故事裏的主角,所以,由你傳達太過無趣。”


    他的一言,像一盆冷水澆在禾耽的頭頂,驚起她一身的寒意。


    禾耽沉澱內心的慌亂,強壓下心底的寒意,冷眼盯著坐在一旁的雲清風,不悅的開口:“我的故事當然我是主角,你憑什麽斷定我不是?”


    雲清風迴望禾耽一眼,笑而不語。


    他沒有理會禾耽的不悅,畢竟,他想要的故事絕不是虛空捏造的假象。


    更何況,他聽過太多的故事,自然對故事本身的真假有了自我的判斷。


    而禾耽口中的故事,隻是她的道聽途說。


    “你為什麽不答?”禾耽秀眉微蹙,警惕的盯著雲清風的後背,她總感覺此刻她的背脊發涼。


    她是天生的獵人,擅長揣摩獵物的一舉一動,甚至對獵物的內心變化都能掌握自如。


    可他,卻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哪怕他站在自己麵前,她都覺得此人很遙遠,甚至,虛無縹緲。


    這樣的錯覺擾亂她的思緒,讓她有些心煩意亂。


    麵對禾耽的追問,雲清風長吐一口濁氣,轉身正視禾耽的眼睛,若如初見時,他看著禾耽的眼睛會響起遠在長街的師弟。


    可是此刻的禾耽,早已不是那唯唯諾諾的模樣。


    她像是披上惡魔的衣裳,將她自己包裹其中,甚至,變成惡魔。


    狠厲的眼神出賣她心中的想法,想殺人的心思都表露在外。


    “你是禾耽,也不是禾耽。”


    雲裏霧裏的一句話,讓禾耽心底一驚。


    雲清風沒有給禾耽反駁的機會,繼續開口說道:“禾耽,不是禾慕的孩子,也沒有老道士的庇佑,uu看書 w.ukshu.o 更不是白輕語所生。你所說的一切,半真半假,是是非非,無非是想了解我是否了解禾耽的底細。”


    雲清風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坐在大石上,低著頭不知思索何事的禾耽,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再次開口道:“禾耽,禾慕和白輕語這一生都沒有孩子,他們夫婦二人是江湖浪客,最後死於蒙麵女子之手。”


    他的視線落在大石旁的一堆白骨上,“他們的屍骨就在這吧。”


    聞言,禾耽的眼眸裏泛起陣陣殺意,垂落在後背的青絲墨發飄在空中,她的眼睛像一頭惡魔,憎恨的盯著雲清風。


    即便如此,雲清風依然漫不經心,尋了一處角落坐下,盤腿打坐,輕聲低喃:“禾耽,殺念的欲望你掌控不住,就會成為它的傀儡。”


    如若之前,他沒有心思浪費在禾耽身上,他本以為禾耽的心中沒有欲望的波瀾,不曾想,禾慕和白輕語這兩個名字,徹底激怒她,讓她的身上泛起殺念的欲望。


    不管是無心還是有意,此刻的他,都不能放任禾耽身上的欲望四處亂竄。


    吳七的老巢他還未找到,肯定需要黑暗的欲望療傷。


    禾耽身上的欲望恰好是救治吳七的良藥,他不能就此放任,更不想再製造一起長街的悲劇。


    “雲清風!”


    雙重聲音從禾耽口中傳來,他便知為時已晚。


    吳七已經占用禾耽的身體,隻是還未徹底斬斷禾耽的意念。


    “你沒有機會了。”


    留下這句話,禾耽的身影便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石壁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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