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


    就在它當啷落在地上的同時,李修清晰感覺到,這把鑰匙與自己的聯係。


    這份聯係存在於兩個層麵。


    第一個層麵就是力量。


    李修能清晰感知到,「我即地獄」的力量正在沸騰。


    這把鑰匙與他至今未找到的第六座地獄息息相關。


    但在這一刻,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沒錯,李修來到地府,一路探尋,和悖論廝殺,和諦聽戰鬥就是為了尋找打開第六地獄的力量。


    可是……


    李修死死盯著那把掉落的鑰匙。


    第二個角度的聯係……就是人生。


    地上的鑰匙,李修認識。


    不,不能說認識,是太過熟悉了。


    那是家裏的鑰匙。


    這把鑰匙他看了十幾年,根本不可能認錯。


    鑰匙一共有三把,兩把一模一樣的原版鑰匙在李修和父親手中,後來一把丟了,重新新配的,鑰匙柄是三角形,就交給了母親。


    此刻,落在地上的鑰匙,柄部正是三角形。


    “這是老媽的鑰匙……”


    可是李修不明白,為什麽母親的鑰匙會出現在諦聽的心髒裏?


    要知道它可是千年前就被封印在了六道輪迴盤中。


    別說是李修的母親,就是現在的李修,不借助石碑真經的力量,也不能把它拿下,更別提將一把鑰匙藏在它的心髒。


    不!


    李修猛地反應過來,現在不是思考「為什麽」的時候。


    如果這把鑰匙對應著第六地獄,那麽第六地獄中的代理人難道是……


    他忍不住心跳加速,對家人的思念幾乎要溢出眼眶。


    李修大步走過去,撿起鑰匙。


    鑰匙入手冰涼,就在他撿起來的同時,一扇隻有持有鑰匙者才能看到的青銅大門出現在麵前。


    “這就是……第六地獄。”


    自極寒地獄起,所有的地獄大門都是先出現在李修的意識空間,等待他打開、掌握後才能在現實中降臨。


    第六地獄卻截然相反。


    隻有李修在現實中找到這把鑰匙,找到了這扇門,李修才能夠將它收入到意識空間中。


    “空無地獄不再單純吸收靈魂,隻吸收擁有傳說的靈魂——比如宙斯。”


    “第六地獄不在意識空間,轉而出現在外界。”


    李修對這扇門後的地獄愈發感興趣了。


    他插入鑰匙,鑰匙融化在青銅大門當中,然後。


    天地反轉。


    ……


    「第六地獄·輪迴」


    李修緩緩睜開眼,視線所及皆是一片灰白黯淡,唯有遠方一輪巨大的、宛若星辰般的光圈在不斷旋轉,散發瑩瑩光輝。


    “六道輪迴盤……”


    李修深吸一口氣,細細感知第六地獄的權柄:


    所有被丟到輪迴地獄的靈魂都會進入六道輪迴盤中,在天神、修羅、人間、畜生、餓鬼和地獄道中反複輪迴,遭受對應的痛苦。


    並且永遠沒有盡頭。


    天神道時,遭遇天人五衰之苦。


    修羅道時,遭受無盡追殺之苦。


    人間道時,就是《活著》的徐福貴、就是《許三觀賣血記》的許三觀,遭受人間疾苦。


    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更是不用多說。


    比起前麵五座地獄,輪迴地獄所遭受的折磨更為悠長、豐富,值得入駐的靈魂細細品味。


    投入其中靈魂一代代轉世,他們所遭受的苦難會在六道輪迴盤的研磨下,成為一杯事件最苦、最悲的咖啡。


    “極寒的孤寂,爆炎的憤怒,暴風的遺憾,枯石的困頓,空無的失落,而輪迴地獄的就是……”


    「悲苦」


    這就是輪迴地獄的情緒。


    李修輕歎了一口,原本看到母親鑰匙時的激動漸漸淡去,他扭頭看向坐在地上的陰鬱男人。


    男人腳邊有一隻巴掌大的小諦聽在跑來跑去。


    “地藏王。”


    李修語氣複雜。


    他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地藏王,也不願在這裏看到他。


    地藏王微微舉起手中的咖啡壺,“要來一杯嗎?”


    李修自空中降落,坐在了地藏王對麵。


    桌上擺著手衝咖啡的工具,地藏王正在認真專注的操作:


    擺好濾杯,放上濾紙,用熱水打濕,放上六道輪迴盤研磨的「咖啡粉」,然後,就是用細口壺倒熱水。


    等待所有的咖啡粉被浸泡後,地藏王放下了細口壺,等待第一步的悶蒸。


    等待的功夫,地藏王摸了摸諦聽的頭,說:“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是很想在這裏看到我。”


    作為地獄的主人,李修能感知到地藏王與輪迴地獄之間的聯係。


    他就是第六地獄的代理人。


    從理性角度分析,地藏王是老牌的佛陀係強者,自身擁有不遜色於觀音(標準版·不含神明之血)的實力,掌握有諸多古代秘密。


    再加上六道輪迴盤本就是地藏王的研發產物,有他鎮守第六地獄,絕對能夠在戰鬥中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但這是理性角度,而李修……


    不是一個太理性的人。


    李修就想要感性,他就想要一打開地獄大門,就能久違的見到老媽。


    雖說老媽成為地獄代理人,就意味著她已經死了,但是以李修當前的力量,隻要靈魂還在,生與死的區別……其實並不大。


    比起看到地藏王,李修更想看到老媽。


    不過事已至此,李修歎了口氣,正要開口說“沒有的事”。


    就見小諦聽跳到桌上,搖晃著尾巴,一副賤兮兮的模樣說:“他一點也不想見你。李修要女媽媽,不要男媽媽。”


    李修:“……”


    地藏王拎著諦聽的後脖頸,把它丟在地上,對李修說:“我明白你的想法,人總會對未發生的事情,產生不切實際的期望。而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就像現在的你。”


    說話間,第一輪悶蒸結束,地藏王繼續往咖啡粉中加水,濃鬱複雜的苦澀味道飄了出來。


    李修看著不斷自濾杯中滴落的咖啡液,問:“所以,你是真的死了?”


    “如假包換。”


    地藏王說:“活人,可沒辦法進入地獄,成為一名代理人。隻有心懷遺憾、不甘死亡的人,才能從事這份工作。”


    心懷遺憾、不甘……


    李修想到了前五位代理人,全都符合地藏王的說法。


    他深吸了口氣,問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既然你死了,「我即地獄」到底是誰製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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