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四十八分,飛行器抵達安元市中心位置。


    五點四十九分,一條比發絲還要纖細的地獄黑霧,自飛行器內部筆直的延伸出來,一直蔓延到了城市的盡頭。


    隨後,地獄黑霧開始向下延伸,最終連接地麵,形成了一麵橫跨半座城市的纖薄“牆麵”。


    牆麵順時針轉動,如同雷達一般,掃過地麵上的半妖。


    由於還是黑夜,加上牆麵的厚度隻有幾毫米薄,被掃描過去時,半妖根本無從察覺。


    此刻,一幅安元市的地圖出現在李修的腦海中,隨著地獄黑霧的迅速掃過,一頭頭半妖的位置,被李修感知。


    一顆顆猩紅的小點,正逐漸填滿整個地圖。


    ……


    某個剛看完一場好戲,迴到別墅的傀儡師,背後一陣發涼。


    他趕忙閉上一隻眼睛。


    屋頂處,一個烏鴉模樣的雕塑緩緩睜開眼。


    烏鴉石雕被雕刻成螺旋狀的眼球,直勾勾盯著西北方急速逼近的地獄黑霧。


    “李修什麽時候會這種東西了……糟糕,要探測過來了。”


    這幢別墅裏不能被探查的東西可太多了,地下光是屍體就藏著不下五十具。


    傀儡師急匆匆打了個響指,立在別墅四個角落的野獸石雕雙眼頓時亮起暗紅色光芒。


    一層薄薄的超凡力場覆蓋在別墅上,把整棟房子偽裝成普通民居的樣子。


    類似的事情在城市內偶有發生。


    或隱蔽力場,或符文幹擾,某些不想被感知到的存在用自己的方式隱藏著身份。


    ……


    三次掃描過後,地獄黑霧消失了。


    城市內的空氣仿佛滲透進了一股力量,普通人或許感覺不到,但超凡者和半妖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沉重和壓抑。


    所有特事局的幹員全都停下來了手頭的工作,抬頭望著高空,等待某一刻的到來。


    嗡——


    一圈蔚藍色的波紋向外急速擴散。


    地麵上。


    一頭半妖正蹲在地上吞食人肉,它隨手把舔舐幹淨的肋骨扔到一旁,當啷砸到了一個垃圾桶。


    垃圾桶受到衝擊,重重摔在地上。


    “哎呦。”


    垃圾桶內傳出慘叫,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從中爬了出來。


    他利用垃圾桶裏腐臭垃圾的味道,躲過了一波波的半妖,沒想到會這麽倒黴,被一根隨手扔的骨頭砸出來。


    半妖獰笑著扔下吃到一半的內髒,朝著年輕人追過來。年輕人瘋狂逃竄。


    他注意到前麵一輛倒在地上的摩托車,還插著鑰匙。


    年輕人趕緊扶起來,騎著摩托車,將將躲過了半妖的利爪。


    他剛鬆口氣,自旁邊小區二樓倏地跳下一頭半妖,把他連人帶車撲倒。


    “草,要死了。”


    年輕人剛這麽想著,就發現抱著自己的半妖竟然不動了。


    他趕緊退開,站了起來。


    這才注意到,半妖後背處刺入了一根細長的冰錐。


    隨著冰錐緩緩融化,半妖的利爪、畸形的身軀逐漸恢複,沒多久,就成為了一個大腹便便的普通男人。


    劫後餘生的年輕人大口喘息。


    他看向四周,和他一樣的幸存者,同樣在茫然的看向四周,上一秒還追殺他們的半妖,全部在緩慢恢複了人形。


    “結束了……”


    他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哭了出來,哭聲、啜泣聲在城市內蔓延。


    災難結束了,為了生存,壓抑在心底中的悲傷終於得以釋放。


    ……


    李修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對步笙聲點頭,表示已經結束了。


    步笙聲收迴混沌時代的領域,遞過來一個話筒:“把好消息告訴大家吧。”


    “我來合適嗎?”


    李修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隻是臨時工。”


    步笙聲微笑說:“沒有人比你更合適。”


    李修迴想今晚發生的一切,犧牲者、幸存者、敵人、戰友……


    他醞釀了一下情緒,接過話筒:“這裏是李修,截止淩晨五點五十一分,一共十四萬六千零二十七頭半妖全部切斷了模因汙染鏈條,恢複成普通人。”


    李修深吸一口氣:“災難結束了。”


    長達五秒的寂靜。


    忽然,整座城市爆發歡唿聲。


    李修在飛行器上都能聽到的歡唿聲。


    他打開飛行器的艙門,向下望去,就聽到全城的廣播中,正在一遍遍播放著他剛才的話語。


    李修僵硬的扭過頭,對步笙聲問:“這……這是怎麽迴事?”


    他以為自己是在特事局內部的通訊頻道,把好消息告訴並肩作戰的戰友們。


    怎麽就變成了全城播放了呢?


    商場、學校、路燈,包括還能開機的手機、電腦,隻要能鏈接上網絡,能播放音頻的設備,全都在播放李修剛才的話。


    要知道平時說話,和聽自己的錄音,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有不少人覺得聽自己的錄音特別難受,李修就是其中之一,他給別人發微信語音,從來不會點開聽的。


    尤其是第一句“我是李修”,直接亮明身份,簡直是社死中的社死。


    李修滿臉通紅,指著步笙聲“你你我我”了半天,恨不得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步笙聲笑著解釋說:“我怕提前告訴你,你會緊張,會不自然,而且……”


    步笙聲收斂起笑意,認真地說:“這座城市的居民今晚遭遇了太多的痛苦,需要一個振奮人心,讓他們重拾希望的強心劑。”


    “是你拯救了這座城市,拯救了他們,也理應由你,把希望帶給他們。”


    看著步笙聲嚴肅剛毅的神情,李修的氣漸漸消了,隻剩下一點無可奈何。


    “不愧是體製內混到專案組的大佬,說話還真是滴水不漏。”


    步笙聲笑著沒有再說話。


    飛行器停在了特事局大樓頂端。


    李修聽著地麵上傳來的歡唿聲,心中的陰鬱也漸漸散開,他在飛行器內找了個靠窗的座椅,一屁股坐下。


    積壓了一整夜的疲勞,瞬間就湧了上來,即便以李修超凡者的體質,也差點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李修閉著眼大口喘息。


    為了能讓更多人活下來,李修放棄了對半妖的屠戮,而是用藥劑把他們轉變迴來。


    這使得他非但沒有進階,反而再次消耗了大量的力量。


    此刻,半妖雖然全部解決了,但城市中還有許多人等待著救助。


    李修很想幫忙,可高強度的戰鬥,在極寒地獄內的咬牙突破,以及最後影響整座城市的超大範圍攻擊。


    他真的太累了。


    這時一位女後勤員走過來,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樓下睡一會兒吧,休息室已經鋪好床了。”


    李修緩緩睜開眼,擠出笑容:“謝謝,五分鍾,就五分鍾,我稍微休息一下就下去。”


    女後勤人員看出了他的疲憊,貼心的遞過來一杯溫水。


    李修道了聲謝,小口喝著水,靜靜望著窗外忙碌工作的特事局員工們。


    東方的天際出現了一抹霞光,緊接著,就是仿佛闊別了一個世紀的溫暖。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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