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林科猛地站起來,重重拍在桌上。


    “放你娘個屁!”


    軍人出身的林科可沒那麽好的脾氣。


    “冒出一個新人就說有危險。”


    “何科長,李修救了我的隊友,他對外勤組來說就是恩人,憑什麽判定他危險?”


    林科盯著對麵,安監科的何科長。


    “我認為他是一個好苗子,可以加入到異常局中。”


    戴著金絲邊眼鏡,身穿藏青色製服、包臀裙的成熟女性推了一下眼鏡。


    “人事科,同意提案。”


    何科長嘴唇很薄,光是麵相就覺得刻薄。


    他“嗬”了一聲,“人事科不能為了趕年底招聘進度,什麽人都放進來。至於為什麽判定他危險……”


    何科長調出檢測資料,投屏到大屏幕上。


    “李修,能力等階:五階,不排除有故意隱藏的可能,能力展現形式為超低溫。”


    “但根據血肉巨魔現場反饋迴來的畫麵,他還能召喚出一雙手臂。”


    “安監科分析了現場殘留的能力屬性,他的能力正負值是負77!”


    超凡者的能力定位主要看三個因素:


    類別、等階和正負值。


    其中類別和等階會清晰的寫在證件上,但能力正負值不會,它作為一種隱藏屬性,隻有特事局內部才能查到。


    能力正負值是有數百項數據,綜合而成的一項指標。


    代表了超凡者或妖魔的危險性。


    大部分人類超凡者都是正數,大部分妖魔都是負數。


    當然,也有少部分例外,不過概率極少。


    數值越大,代表超凡能力的危險係數就越高。


    負77……絕對能夠算是高危能力了。


    “特事局係統中,登記在冊的正負值在負50以上的人類超凡者共計有143人,但截止到今天,還保持人類身份生活的,隻剩下九個人。”


    何科長說著冰冷的數據。


    “這個李修,哪天莫名其妙變成妖魔,我都不會感到奇怪。放任他在外麵,就是一個巨大的安全隱患!”


    何科長語氣沉重:“各位,我知道我說話不好聽,但是,我既然在安監科,就要為全市的安全負責。”


    眾人紛紛沉默,林科攥緊了拳頭。


    他能感覺到會議室的氣氛正在發生變化,有不少人被何科長的話說服了。


    五階,負77的超凡者,若是某天妖魔化……


    血肉巨魔比起來就是一個弟弟。


    “那個……”


    對李修的安排結果即將蓋棺定論,坐在角落,瘦瘦弱弱,始終未發言的研發科負責人忽然舉起手。


    “我們在血肉巨魔屍體中發現了一枚詛咒金幣。”


    大屏幕上出現了一枚刻畫有未知文字的金幣。


    “詛咒金幣上的文字風格類似於古代腓尼基字母。”


    腓尼基字母又稱為比布魯斯字母,是現今人類解讀過的最古老的字母形態。


    研發負責人繼續說:“但僅僅是相似,我們比較了現今存錄的腓尼基文字,沒有任何字母完全相符。”


    “大家知道製式的錢幣,代表了一個文明的存在。這枚金幣上的特殊文字,背後代表了一個從未在曆史上出現過的文明。”


    “當然,我說這麽多,不是想跟各位討論曆史。算上血肉巨魔體內這枚,這已經是本月第二枚了。”


    “經過分析詛咒硬幣的能力波紋,可以確定,它的確與前兩起普通人類轉變妖魔事件相關。”


    坐在會議室裏的都是聰明人,聽出了研發負責人的畫外音。


    未知文字的詛咒硬幣具有把普通人轉變為妖魔的效果。


    如果隻是一兩起偶發事件,那倒沒什麽。


    可如果背後是一個未知文明,誰能保證會不會有第三枚、第四枚詛咒金幣,而在金幣之外,又會不會有其他更為恐怖詭譎的妖魔或物品?


    想到這裏,各部門負責人扭過頭看向外勤科。


    高強度的行動頻率,已經有不少外勤人員受傷住院。


    臨近年底,各大城市妖魔事件頻發,誰都沒有多餘的人手派來支援。


    特事局急需新鮮血液。


    李修,作為一名五階,擁有高危能力的新人,的確是最佳人選。


    “投票吧。”


    坐在最前方的局長喝了口茶,又把茶葉吐進杯子裏。


    “慣例少數服從多數,同意吸納李修的舉手。”


    局長點點頭。


    “行,這事就這麽定了。”


    ……


    李修還不知道關乎命運的一場會議正在進行最終表決。


    他剛忙活完一天的工作,正坐在奶茶店後廚吃盒飯。


    盒飯送過來有一會兒了,他吃了一口,涼透了。


    “算了,涼就涼吧。”


    仗著年輕,李修就要硬往嘴裏塞。


    可剛吃了一口,背後就伸過來一個毛茸茸的大手,把盒飯搶走了。


    老板瞪著眼睛對李修罵道:“涼透了還敢吃,不怕得胃病啊?年輕時不重視,老了有你受的!”


    他從櫃台下麵拉出一個微波爐,把涼透的飯扔進微波爐裏,轉了一分鍾,再拿出來時,滾滾熱氣、香氣散發出來。


    “吃吧。”


    老板說著,又遞過來一杯熱乎乎的奶茶。


    李修咧開嘴笑起來,“謝謝老板。”


    吃著熱乎乎的飯菜,再喝一口甜膩膩奶茶,李修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一天的疲勞似乎都消失了。


    這就是李修即便窮的叮當響,也從未想過用超凡能力犯罪的原因。


    他喜歡工作,雖然有時候會很累,運氣不好,還會遇到苛刻、小氣的雇主,但大多數人還是善良的。


    這種善良可能很微小,比如一杯奶茶,比如微波爐加熱時的半度電,其中散發的人情味卻足以驅散冬日的寒冷。


    吃完飯,李修領了日結的工錢,徒步走迴家。


    安元大學寢室住宿費是一千一學期,一年就是兩千塊,對於李修來說這可是一筆巨資。


    於是在入學的第一時間,他選擇了走讀。


    安元大學離李修的老小區大約二十分鍾的腳程,公交車的話兩站地,五分鍾就能到。


    李修為了省錢,每天都是走著來學校,剩下的公交錢剛好夠應付一頓早飯。


    想到昨晚還是坐在西餐廳,穿著西裝,手捧鮮花,而今天就是蹲在地上吃廉價盒飯。


    這種反差感,給李修一種仿佛做夢般的感覺。


    “要是昨晚小雅真的來了就好了。”


    不過要是來了,我真的感表白嗎?


    從初二開始,他們認識了六年,期間李修有無數次機會,但他都以“時機不對”為理由退縮了。


    不知為什麽,李修忽然想到了昨晚林依白的吻,摸了摸嘴唇,心中自然浮現那短暫的柔軟與溫熱。


    要是我像她這麽勇就好了。


    不過,性別一換,估計就要被告性騷擾了吧……


    李修忽然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望著六樓,自家陽台位置隱約散發的燈光,心中所有紛亂的想法全然消失。


    作為一名極致的環保(省錢)主義者,李修在出門前是會把除冰箱外的所有家電、燈光關掉的。


    他計算過,這樣每個月能節省大約二十塊錢的電費。


    李修今天出門的時候,照常關燈、關電源。


    但現在他隱約從陽台窗戶中看到微弱的燈光,再想到前些日子居委會宣傳的年底小偷衝業績……


    “三叔。”


    身穿風衣的三叔自黑暗中悄然出現,對李修點點頭。


    “有人來了。”


    李修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層層黑霧釋放,周遭數百米範圍氣溫驟降,空中隱約出現若有若無的雪花。


    在暗處悄悄監視的特事局偵查員立刻向上匯報:“發現李修……嘶,好冷,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施展能力!”


    “你們被發現了?”


    “應、應該沒有。”


    偵查員吸了吸鼻子,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他們嘴巴已經凍僵,說話都不利索了。


    總控車輛中,監控台數據飆升。


    “能力強度還在上升……比他之前殺死血肉巨魔時還要強!”


    要是李修能聽到他們的對話,肯定要說一句:


    跟家裏進賊比起來,血肉巨魔算個屁啊!


    之前西餐廳、租西裝、買花,李修本月的花銷早就超支了。


    要是在這個節骨眼,家再被偷,他就真的要靠喝西北風度日了。


    黑霧纏繞在李修身上,他的身軀變得格外輕盈。


    隻是輕輕踏在地麵,黑霧與地麵就產生了猛烈的反作用力,帶動李修的身軀宛如利箭般向前射出。


    不到五秒,李修就跨越了兩三百米的距離衝到了樓下。


    他微微屈膝,隨即身體向上彈射而出,中間偶爾踏在空調外機上,幾個騰躍間來到六樓。


    黑霧自窗戶縫隙中進入,擰開防盜鎖。


    啪!


    李修一隻手拍在窗戶上,冰花在玻璃上蔓延。


    他宛若來自地獄的索命死神,眼中滿是冷酷。


    緩緩推開窗戶,李修走了進去,看到了燈光的來源。


    林科坐在沙發上,旁邊點了一盞台燈,他手中捧著李修的教科書,正認真的看著。


    聽到腳步聲,林科抬起頭,露出微笑:“你來了。”


    他合上書本。


    “抱歉,我等了有一陣,就看了一會兒你的書。我高中畢業就參軍了,一直挺好奇你們在大學都學什麽。”


    “你是誰?”


    黑霧釋放開來,布滿房間,絲絲縷縷的黑霧,落在林科眼中帶有可怕的危險性,仿佛一把把纖細的刀刃。


    林科站起來,從懷裏拿出異常局的藍色證件,開門見山說:


    “我叫林科,隸屬於特事局,外勤科,第一小隊。今天突然來找你,是因為我們看中了你的能力,想邀請你加入我們。”


    “啊……哦,這樣啊!”


    “我還以為……”


    “還以為?”


    我還以為你們來偷我家冰箱、彩電和老式雙桶洗衣機呢……這話李修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眼中的冰冷瞬間消失,李修綻放出熱情的笑容,他趕緊開燈招唿林科。


    “哎呀哎呀,政府的領導過來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領導你先坐啊,我去給你泡……泡白開水。”


    李修家裏是沒有茶或者速溶咖啡這種奢侈品的。


    屋內的氣氛頓時發生變化,李修熱情的招唿著。


    忙前忙後的折騰了小一會兒,林科麵前多了一杯白開水,以及盤子裏擺放十分整齊的小熊餅幹。


    看著李修默不作聲把包裝袋寫有保質期那麵,悄悄轉過去,不讓林科看到的一幕,林科決定還是不吃了。


    林科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在桌上。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代表局裏,正式邀請你加入特事局。”


    李修看了眼林科,又看了看右上角貼有“機密”的牛皮紙袋。


    他雙手按在牛皮紙袋上,把牛皮紙袋推了迴去。


    “既然是機密,我就不看了。謝謝組織的認可,不過我覺得現在的生活挺好的,不想有太多的改變。”


    林科勸說:“自從六年前,你父母失蹤後,你的生活過的很苦。”


    “加入我們,你的生活條件會得到很多的改善。”


    “對於真正作出貢獻的人,我們不會吝嗇待遇。”


    “謝謝,我知道的,不過……”


    李修平靜地說:“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利用能力做什麽事情。”


    “正常上學,畢業後上班,努力娶一個喜歡的女孩結婚。”


    “過平靜到有點無聊的生活,這就是我對未來的期望。”


    “您這個……”


    李修搖搖頭:“我還是不高攀了吧。”


    後方,戰術裝甲車中,安監科的何科長,嘴角微微上揚。


    這就是他期待的結局。


    在強烈要求下,何科長是現場第二負責人。


    特事局的會議結束後,針對李修的行動方針被確定下來。


    如果李修願意加入特事局,那皆大歡喜,今後就是戰友,要是他真的某天妖魔化,特事局也能及時反應。


    可如果李修拒絕……那就第一時間展開抓捕行動!


    何科長拿起通訊器,“一二三組,等待命令突進,協助林科隊長對李修展開抓捕。”


    “是。”


    考慮到李修的危險性,特事局直接把外勤三個小組全派了過來。


    三位隊長級,加上十六位超凡者隊員……


    李修插翅難逃!


    聽著耳機中的聲音,林科皺起了眉,他語氣沉重下來,對李修說:


    “你的能力經過判斷十分危險,要是你堅持拒絕,很有可能會被判定為危險因素,被抓捕。”


    李修低頭沉思半秒,緩緩掛上了笑容。


    “我之前讀過一句話:”


    “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這麽多年來,我沒有用能力做過一件壞事,我問心無愧,如果你們一定要用莫須有的罪名,來對我出手……”


    黑暗中,三叔和妹妹走出來,默默站到了李修背後。


    居民樓外,一組隊員站在頂樓,二組隊員們守在李修家門外,三隊等候在小區外圍,防止李修逃走。


    黑霧無聲無息的再次出現。


    李修拿起一片小餅幹,塞進嘴裏,輕輕咬碎。


    “你們可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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