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最想要的是什麽?”


    景帝想了一會迴道,“錢?”


    他想的是,若是商人不愛財,那還經什麽商。


    池魚聽完他的話,卻是嗤笑一聲,道,“是地位。”


    見景帝不信,池魚難得耐心的解釋道。


    “仕農工商,自古以為商人的地位是最低下的,就算是他們有錢,但是卻依舊是任人踐踏的存在。


    有錢卻換不來尊嚴,就是因為他們經商,就連家裏的人也會受到牽連,子孫不能科舉,不能入仕。


    他們想改換門庭,隻能另尋途徑。


    例如讓家中有學識的子孫入贅,通過這種方式才能有改變身份的可能。


    可這麽一來,他們所有的努力都等於拱手讓了旁人。


    就算是像容家那樣的人家,便是有皇家禦賜的皇商的身份,但依舊讓人瞧不起,容家的子孫除經商,並無入仕的可能。


    他們除了有錢,但依舊需要在旁人麵前卑躬屈膝。


    更不要說那些小商小販了,若不是謀一條生路,誰願意入了商籍。


    那些商人不努力攀附有權勢的人,將更多的利益拱手讓人,誰來庇佑他們。


    這也使得那些世家便是什麽也不做,能也綿延百年。


    因為,隻要他們有權,就會有人源源不斷的給他們送錢。


    但若是,陛下能適當的提高商人的地位,使得他們家中優秀的子弟也可以走上仕途,您覺得隻是多收一稅,他們會反對嗎?”


    話雖這麽說,但景帝還是有所顧慮。


    “可商人逐利,若是再提高他們的地位,到時官商勾結,豈不是要動搖國本?”


    景帝說著眉頭也不由得開始收緊。


    他覺得古人既然這般壓製商人的地位,應當是有他的道理的。


    池魚聽到這話,臉上的嘲弄笑意更濃。


    “商人逐利,說的無非是他們愛錢,可這世人又人幾人說他們不愛?


    更何況,商人除了錢他們還有什麽?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隻要不作奸犯科,他們憑本事賺錢有何不可。


    商人若是真的那般不堪,為什麽還有皇商存在?”


    景帝不得不承認池魚說的在理,但還是忍不住將自己心底的擔心說了出來。


    “若是讓商人子弟入朝為官,難保不會官商勾結。”


    池魚覺得這話就更可笑了,反問道。


    “那不讓他們的子弟為官,就不會有官商勾結的事發生了?”


    景帝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池魚沒再與他糾結這個,反而笑道。


    “陛下你不逐利,你偷偷開酒樓做什麽?”


    景帝這下更加無言以對,這丫頭更真是什麽都敢說,說事就說事,挑他毛病做什麽?


    再說了哪個帝王登基之前沒有點自己的私產。


    那他們拿什麽來養身邊的謀士,拿什麽交好權貴。


    隻是不得景帝說什麽,池魚又施施的開口道。


    “你說那些世家有沒有錢?他們的錢又是從哪來的?”


    池魚都說的這麽明白了景帝哪還能不懂,不過是換個方式而已。


    那些世家裏田莊鋪子哪個少了,不過是讓下麵的人或是家中不走仕途的庶出出麵經營而已。


    但經營所得到底還不是歸了主家所有。


    本質上和商人並沒有區別。


    而他們手裏更多的錢財來源,還是那些需要他們庇護的豪商巨賈送來的。


    既然這樣,與其讓這筆錢落入他們口袋,為什麽不能收進國庫為國為民所用呢?


    更何況,商人地位一旦提高,最先損害的其實是這些世家的利益,到時他們會成為第一批提出反對的人。


    隻要他好好加以利用,可以直接分化商人和這些世家的關係,對朝廷來說也是百利而一害的事情。


    之前,池魚這丫頭好像也說過不拘一格降人才,專業的事要用專業的人來做。


    會讀書的人也不一定就懂工事,懂農業,懂水利,而如戶部理財這方麵的事,好像商人反而更懂怎麽讓錢生錢。


    若是讓商人的子嗣也參加科舉,那是不是到時,可以幾個到戶部。


    大不了官職低一些,給個七、八品的小官,到是沒錢的就找他們,他就不信了,到時為了自家子孫的前程,他們會不想法子給他弄錢。


    景帝越想越美,立馬就覺得池魚的辦法可行。


    恨不得立馬就招心腹過來議事。


    池魚也沒心思陪他這老人家在這裏嘮嗑,每次找自己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就是讓自己出主意,煩得緊。


    景帝看出她臉上的不耐煩,笑了笑對揚聲道。


    “來人,將前些天剛剛進貢入宮的東珠拿給上陽郡主讓她打彈珠玩啊。”


    池魚聽到這話沒好氣的白了景帝一眼,要賞她就賞她,說的她好像有多貪玩一樣。


    不過,又進貢的東珠打彈珠,她怕是本朝首例了。


    畢竟,這東珠可不是什麽人都配用的。


    隻有皇後和太後的鳳冠上才能在最中間的位置鑲嵌一顆而已。


    別的宮裏的娘娘就算偶爾得了賞,也隻能小心的收著,可不敢逾越往衣飾上鑲嵌。


    她到好,皇帝直接許她用東珠打彈弓了。


    這她真要是用這個打了誰,隻怕人家都不敢說啥 ,還得跪地謝恩了。


    不過池魚卻抱著不要白不要的心思,接過小太監送上的一盒子東珠,打開拿了一顆在手裏把玩了一下道。


    “還不錯,用來打磨成粉敷臉應當不錯。”


    景帝聽到這話不由得抽嘴,鴿子蛋那麽大一顆的東珠,一年進貢的不過隻有這一盒,她卻想著磨粉,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好在池魚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然一定會反問。


    “難不成,打彈弓就不浪費了?”


    一顆東珠她可以換許多同樣大少的銀錁子了,不是比這個打人更疼。


    好在兩個人都是在心裏默默的吐嘈對方,彼此麵上還能保持著和平。


    池魚有心想離開,可周雨還沒迴來,她隻能在這裏等著。


    原本,她以為她周雨和常喜公公一起出去,應當不會有事,不會有人為難她。


    可是沒想到,她才喝完一盞茶,便見一個小太監匆匆來報。


    “陛下,周小姐被皇後娘娘請了去,常喜公公被擋在了永和宮外。”


    小太監迴著話,額頭卻不住的冒著冷汗,渾身更是顫抖著如打擺子似的。


    池魚聽到這話,噌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也不看那小太監,而是對著景帝道。


    “陛下,你這皇後不是常年理佛嗎?怎麽突然對小雨感興趣了。”


    池魚話雖這麽說,心裏卻是有些慌了。


    畢竟,在太後那裏常喜公公都有幾分臉麵,但到了永和宮卻直接被人攔在了外麵,還讓人匆匆迴來報信,看來是他自己也覺得這事自己擺不平。


    那麽被單獨帶進去的周雨誰敢保證不會出事。


    想到此,池魚也不得景帝說什麽,直接一把拎起地上的小太監,運氣而起。


    “給本宮帶路,本宮要去永和宮。”


    這還是池魚第一次這般自稱,可見她此時有多生氣和慌亂。


    景帝看這情形,暗罵一聲皇後,“糊塗。”


    安份了這麽多年,怎麽就不能多安份幾天。


    那姓周的小姑娘要是沒事還好,真要有事,景帝都不懷疑,池魚敢當場廢了皇後。


    是那種真的‘廢’了。


    他在想和這丫頭合作的時候就派人查了她。


    隻是越查便越是心驚,她表麵上放出來能讓他查到的消息,已經足夠讓人不敢小覷,私底下沒查到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景帝留著皇後還有用,並不打算讓她現在就下線,想到這,他就算再不願管,也不得不走一趟。


    “來人,擺駕永和宮。”


    那小太監被池魚提在手裏,一路上腳都沒沾過地。


    他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還不得不給池魚指路。


    好在到了永和宮門口,他就被放了下來,池魚就算再生氣,也沒有向無辜的人出手的習慣。


    永和宮大門緊閉,她並沒有在這裏看見常喜公公。


    她也沒有懷疑這是景帝給她布的局,畢竟,他沒這個膽子。


    除非,他是真活夠了。


    他那幾近油盡燈枯的身子,若是沒有她幫忙調理,根本支撐不到完成他自己的抱負。


    隻要腦子聰明一點的,沒有重大利息衝突的情況下,都不會作死的去得罪一個神醫。


    而顯然景帝並不傻。


    他還想卸下重擔去看看自己治理的萬裏河山呢。


    而能幫他早日實現這理想的人,除池魚不作他想。


    池魚看著緊閉的宮門,也沒有敲門的打算。


    直接一個飛身而起,便打算越過宮牆。


    而此時牆頭卻突然出現一排弓箭手,大有一言不合便放箭的架式。


    也難怪,常喜那麽著急的讓人去送信了。


    被池魚放在一邊的那個傳信的小太監已經嚇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這一輪箭雨下來,上陽郡主死不死他是不知道,他肯定成篩子了。


    然池魚卻沒有停下的打算。


    永和宮裏的人似乎也沒想到這位郡主會這麽剛。


    麵對這麽多弓箭依舊麵無懼色。


    為守的侍衛頭領,不得不出聲警告道。


    “皇後寢宮善闖者死。”


    說著便高高的抬起了右手,就好像池魚再近一步,他隨時都會下令放箭一般。


    而那些手持長弓的弓箭手也瞬間把弓拉滿,箭尖直指池魚。


    “哼。”


    池魚冷笑一聲,身形已經拔高。


    隻是還不得那人下令放箭,脖子上一股\\u003d陣涼意襲過,一股溫熱瞬間灑滿胸前。


    而那原本立於牆頭的弓箭手無一例外,全部殞命。


    這些人原本不用死,但他們不該攔在這裏。


    池魚一步跨出,人已經落在永和宮內。


    頓時便有一群身著宮裝的宮女持劍圍了上來。


    一言不發便出手朝她攻來。


    池魚身形未動,便有人替她攔下。


    池魚本不想開殺戒,既然他們找死,那就怪不了她了。


    隻聽她揚聲喝道,“刺客圍困永和宮,刺殺皇後,給本宮殺,一個不留。”


    皇後原本還手執佛珠,跪坐在寢殿內另僻一處的小佛堂內。


    聽到這聲殺意升騰的命令,手下意識的一緊,串著佛珠的手串,隨之斷裂,顆顆佛珠散了一地。


    原本閉目念佛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被鮮血染紅的窗戶紙,輕輕歎了一聲道。


    “本宮早說了留她不得。”


    這句話像是在說給別人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最後,原本睜開眼睛又緩緩閉上,念了一句佛號。


    隻是,說出口的話沒半分佛意。


    “斬了那丫頭一條胳膊一條腿給上陽送去。”


    皇後說完便又繼續念佛。


    而佛堂一角的陰影處,卻走出了一道有些佝僂的身影。


    應了一聲。


    “是。”


    便閃身消失。


    池魚帶來的人搜遍了永和宮也沒找到周雨的身影。


    到是在一處偏房,找到了被打暈的常喜公公。


    常喜一見池魚,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準備請罪。


    而池魚卻沒給他機會。


    直接開口問道,“人在哪?”


    常喜被這麽一句,也知道人還沒找到。


    隻是他也是真的不知道啊,皇後這宮裏他少說也有近十年沒有進來過來,能藏人的地方他是真的不知。


    池魚見他這般就知道他不知曉了。


    隻能讓人去找,而她自己剛朝著皇後理佛的小佛堂走去。


    別人不知道的,皇後一定知曉。


    若是小雨出事,她不介意讓皇後千百倍償還。


    但這也彌補不了小雨受到的傷害。


    她現在隻想將人找出來。


    隻是,還沒等她靠近小佛堂,便被一道佝僂的身影攔住。


    池魚本以為她要和自己動手,卻沒想到,那人卻用一種異於常人般沙啞難聽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對池魚道。


    “見、周,隨、我。”


    池魚能聽出來,她所發出的每個音節對她來說都十分的吃力。


    池魚勉強能聽出她的意思,要見周雨就跟她走。


    池魚不怕這是陷阱,但怕耽擱救周雨的時間。


    她朝著暗處使了個眼色,讓暗中跟著她的人留下,而她自己剛跟在那老嫗身後七拐八拐都快要出了永和宮。


    就在她以為上當了的時候,那人將她帶到了一處偏僻的宮殿處,然後打開一道暗門走了進去。


    門一開,池魚還沒來得及考慮會不會有危險 ,便聽到周雨略帶驚慌聲音從裏麵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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