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爺帶著高橋美智子離得遠了,施耐德才從躲藏的地方出來。有意地走了一條相反的道路,往西去到泥埠。穿過泥埠街心,繞道江邊。一方麵避免碰上殷三爺可能留下的埋伏,另外就是不放心李陽他們的安危——早上日本飛機所轟炸的區域,好像就是李陽他們部隊之所在。


    疾步走了近一個小時,遠遠就見到裕民村在冒煙,河對麵的川軍兵營、還有遠處的焦灣兩處也全都在冒煙。此起彼伏的啼哭聲,有叫爸爸的,有叫嬤媽的,也有叫孩子或者毛毛的。摻雜著狗吠聲。在斷壁殘垣間匯成一條悲傷的河流,在空氣中流淌著。合成了一首中華民族苦難的悲歌。


    川兵們的軍營,也都炸得麵目全非。所有的圍欄都成了木屑渣子散落在地上。能活動的都在搬運屍體,或者抬送傷員。不知道從哪裏來頭戴白色紅十字帽的護士小姐姐,一下子冒出來了好多。


    見到李陽時,王醫生正在給他正骨。大腿的髖關節被炸彈的衝擊波給炸脫位了。王健得給弄上去。幾個人摁著他不讓他動。嘴裏咬了塊紗布。雖然是受了傷,但是能看到熟識的兄弟們,都還活著。即使受傷,也不曾累及性命。懸著的心也就放下。


    隨後便來到焦灣。焦灣倒是沒有挨飛機的轟炸。不過人們的驚恐一個個地還掛在臉上。丈母說,飛機從他們家頭上飛過,嚇是嚇壞了。不知為何,會沒有扔下炸彈來。直疑心她大兒子,大虎子是不是跟日本鬼子打了招唿。焦灣才幸免於難。


    他迴答,這也難說。


    迴到家。一宿的折騰,人困馬乏,精疲力盡。恨不得馬上躺到床上睡一覺才好。


    聽說他迴來了,包括黃仲稻兄弟五人在內,許多的黃氏族兄族弟的都趕了來。問長問短。見他安然無恙,都感到欣慰。問到殷三爺怎麽又把他放了。便將其中的曲折,前前後後地說了一遍。大家就像是聽古代的故事一樣,一個個聽得伸長了脖子,津津有味地。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黃仲稻代表五兄弟,這樣寬慰著他。


    他小叔叔跟他說煤礦的事,他已經到了大陽去過了。已經小有眉目。他對他小叔叔說這煤礦的事,以後就不用跟他商量。跟黃仲稻商量即可。黃仲稻麵露難色,大有推拒之意。


    “劉備不過是個賣草席的,張飛也不過是個殺豬的。明朝皇帝朱元璋的手下大將大帥,大都是他們一個村子裏的。而明朝的時候,安徽做官的也比別的地方當官為多。你們知道為什麽嗎?”他這樣問黃仲稻道。


    “為什麽?”


    “那是因為,你沒有被人家重用。人和人其實差不多的。沒有誰比誰厲害多少。隻要別人敢用你,哪怕你現在不行,不適當廠長,不適合當元帥、將軍。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適應。你終會有一天,會成為合格的廠長。一軍的統帥。職場上有一個專有的名詞來稱謂它,叫負位理論。


    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廠長,生來就知道怎麽當廠長。終歸要經曆第一次。第一次當廠長遇到很多沒經曆的困難,是正常的。勇敢麵對就是。我又不怪你。哪怕這一次煤礦搞失敗了。我得到了經驗,教訓。我們下一次搞水泥廠,石廠。你總歸有經驗了。就當這一迴是繳學費了。你不要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就試試吧。”黃仲稻說。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不隻是老大你。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們其餘的人,也要給我做好獨擋一麵的準備。接下來,那個有錢的大少爺,還會陸續投資興辦實業。實業興,才國興。國興,我們才有能力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


    “真得啊,我以後也能當上廠長?”16歲生日剛過的黃仲艙喜不自勝地問。


    “當然。那個大少爺信任我,我也會信任你們兄弟幾個。誰讓我們都姓黃,是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呢。”


    “隻要你們兄弟幾個,跟我一條心。我可以保證你們吃香的喝辣的,有田有地有老婆。”


    聽他說到老婆二字。黃仲稻五兄弟個個眼睛豁地一亮,神彩飛揚。“我們肯定會緊跟在軍哥後麵。軍哥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老大老二不好意思開口,老三黃仲充向他表起忠心來。這當然是他想聽到的。盡管他已從其他人灼灼的眼眸中看到了他們的願望。然而對於重諾守信的中國人來說,不是希望能夠聽到他們親口許下的諾言。


    “接下來,我還想辦一座石廠。不知道你們當中哪個有親戚或者朋友的是幹過石匠的。我想請他做我們石廠的師傅。”


    “我姐夫就是石匠。軍哥,你不記得了麽?”黃仲艙道。


    “老五講得對,軍哥,你要是辦石廠的話,我妹夫是可以喊來幫忙的。他爸爸叔叔都是石匠,一家人的手藝都是呱呱叫的。都可以喊來幫忙。他家雕得石獅子漂亮的很。”


    “好好好。能雕石獅子,那手藝肯定是沒得說。不瞞你們說,我辦石廠的目的,不是為了掙錢。是為了做炸彈。在目前的情況下。鐵我們是不容易搞到的。我們隻能靠山吃山。把石頭裏麵灌上雷管火藥,當炸彈使。


    據川軍的那些弟兄知訴我說,所知,馬上要打過來的日本鬼子。有一種武器,叫做坦克。全身都是鋼鐵打造。槍子子打在上麵,就像給它撓癢癢。好幾顆手榴彈綁在一起,才有可以傷到那種玩意。


    今天是臘月多少。有確切的情報說,日本鬼子將在正月初二對我們橫山發動進攻。雖然有川軍在這裏保家衛國。可是日本鬼子太兇殘了。單靠他們的力量,可能夠嗆。


    俗話說得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希望我們能為保家衛國盡我們的一點綿薄之力。造出石頭炸彈來,殺傷鬼子的坦克。


    “好主意。”削豬佬在一旁,這時發聲了。“這主意是哪一個想出來的?”說到打鬼子,已過知天命年紀的削豬佬,都忍不住心情激動,熱血沸騰。


    “當然是我想出來的。”施耐德輕描淡寫道。


    “這麽說,五子,你馬上就去戴家店,把你姐夫喊過來。”黃仲稻聽他說得這麽頭頭是道。情緒也被點燃了。


    黃仲艙把目光投向他。他點了點,認可黃仲稻說得有理:“這樣最好。易早不易遲。關乎到國命的事。我們所有人當傾力而為。”說著說著,他居然已經忘記了身心的疲憊,容光煥發。


    工作是真正的長生不老藥。


    “把姐夫直接帶到我這裏來,我來跟他說,石頭炸彈做成哪幾種模樣。”黃仲艙已經出發了,施耐德衝著他遠去的身影交待道。


    “知道了。”


    “這麽說,買槍也要抓緊。”黃仲稻抓抓腦袋說。


    “那是當然。”


    “大叔叔,你有什麽門路買槍嗎?軍哥想買百把條真正的槍。把我們村子裏的年輕人都武裝起來。”黃仲穀也調動起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幫他分擔起組織村級自衛武裝的工作來。這樣的表現讓施耐德甚感欣慰。不無欣賞地拍了拍黃仲穀的肩膀。


    “你們要是實在找不到哪裏買槍,我有一個辦法。”平常少言寡語的削豬佬這時再次發聲道。


    “什麽辦法?”包括他小叔叔在內的在場的所有人,都異口同聲道。


    “荻港有一個中隊的鬼子,負責保衛桃礦還有荻港碼頭的。我們隻要把他們端掉了。一百條槍就足足有餘了。”


    “叔叔,你這就好比老鼠子舔貓b,純粹是讓我們去找死。人家一個中隊的鬼子,一百多條槍。他們又不是死人。我們怎麽可能能把人家一鍋端了?”黃仲充講話有點小孩子脾氣,有點沒大沒小的。可是說得確實是事實,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呔,”削豬佬做起了動員工作,“有句老話說得好,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隻有想不到的辦法,沒有辦不成的事。


    隻要我們人人開動腦筋,三個臭皮匠還能抵個諸葛亮。我們這麽一老村子的人。肯定能想出方法來,搞到一百條槍。”臨了,削豬佬抬起手來道:“我聲明一點哦,我可不是讓你們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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