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僵得像木乃伊一樣。也就大腦深處還有核桃仁那麽一丁點大的理智,還殘存著、清醒著。並不時地被周圍半灰半黑色的,塗改液一樣的物質侵襲、滋擾,妄圖將那最後一點的清明,也給覆蓋或者篡改掉,將他的大腦統一為黑暗統治。


    那樣的直覺,讓他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瀕死感。於是更加地緊張。讓他覺得自己稍一退縮,那一點明亮、清明要是被覆蓋掉了。自己應該就會永遠跟這個世界說白白,醒不過來,死掉了。


    所以極力地控製著自己的頭不耷拉下去。因為他能夠清晰地意識到,能夠維持那點滴微光的能量,是來源於自己那並不強壯的脖子。


    那是一場看不見的搏鬥。他得反複提醒自己,振作精神,去驅趕那些混沌,知道一旦自己被那混沌的東西吞噬掉。他現在還不想死。穿越的日子還沒有過夠。


    就在他感到油盡燈枯之際。突然覺著自己的頭發被人給薅住了,並拎了起來。這要作平時,肯定是跟人翻臉的動作,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卻成了感動天感動地的瞬間。


    天啊,這是哪一路的神仙駕到,要救自己一命啊!猶如吃了一粒定心丸。心裏坦蕩多了。


    一直被那人薅著頭發,像遛狗一樣,在水麵上滑著,一直被薅到了岸邊。他那快要散黃了的曈仁裏,始才映射出那個救他的那個人的麵相。


    大跌眼鏡的是,救他的居然是一個穿著黃狗皮軍裝的日本鬼子。再眨巴眨巴眼睛,又發現,救他的還是那個被他從飛機上拽下來的鬼子。心理上所受到的衝擊,簡直讓他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那麽一瞬,不知是該感激還是該痛恨。真乃奇恥大辱,居然被一個日本鬼子給救了。突然的憤怒不曉得從哪裏來的,感覺就像貞操被流氓給剝得去了的貞女烈婦。就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被弄得肮髒,不想活了。


    心裏說,我還是死掉算了,這要是傳出去,自己被一個鬼子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個日本鬼子,自己都沒臉活了。


    “你他媽的給老子放迴去,老子不要你救!”他傾盡最後一點力氣,朝水中央爬去,一邊大喊大叫。


    事實是他寸步難行,並且一切的狠話也都照單收迴。僅僅隻是停留在他的腦海裏盤旋。成了自嗨自我安慰。他的嘴與舌頭根子,根本連動彈一下的能力都已經散失了。


    不需要諸神的封印。大自然的封凍就已經讓他完全地閉嘴。他隻好用最兇惡的姿式,向那個鬼子表達自己,強烈的不滿和抗議。


    沒有比這再拿手,更駕輕就熟的本領了。打小就擁有這無敵的技能。


    不理人既是對別人最好的反抗,也是作為對別人最好的懲罰。


    記得自己小時候,一蹶嘴,一背身,給爸媽一個憤怒的後腦勺,爸媽就會嚇得屁滾尿流。乖乖就範。


    可氣的是他現在,眼珠子失能。哪怕衝對方翻個白眼,都像是在逼自己一口氣做一百個俯臥撐、二十引體向上。那眼珠子簡就是被502給粘上了。


    “我沒有惡意,”那鬼子居然讀懂了他肢體語言下麵的心理反應,突然間開口道。


    至為關鍵的,狗日的說得還是中文。簡直把他給震驚死了。一臉得難以置信。“你會中文?”當然,那些話也隻是停留在他的腦海裏。就像電腦的音頻喇叭上麵,打了一個叉叉在上麵。


    他臉上的微表情,逗樂了那鬼子。居然還笑了笑,明白他心頭的困惑。還頗有點謙謙君子的風度。心裏邊這樣想著,不由得又為自己的思想不夠正能量,而責備起自己來。


    “我也不是你想像中的侵略者。你應該明白這一點。我不屬於這個世界。”那鬼子氣喘籲籲道,盡其所能地向他釋放著善意,


    “我是一名穿越者。”那鬼子繼續說道,“我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距離現在大約八十多年。二十一世紀的二零年代。時空穿越你懂嗎?”


    施耐德不但是震驚了,而且神經錯亂了。心裏說,哇操,我還以為自己是世界唯一呢。原來穿越過來的並非隻是我一個人!


    想到這,不知怎的,眼裏竟然湧出些淚花來。心裏也感到些許的不是滋味。就像一個人從孤獨的泥淖中走出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慚愧。我擦,我這是跟小日子共上情了。造孽啊,我這是。


    那自稱是穿越者的小鬼子,連泥帶水,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連踢帶拉,終於將他弄到了之前生過火的火堆旁邊。累得是氣喘籲籲。


    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油汀打火機來,一邊生火一邊道,“你懂啊!你也知道時空穿越者?”


    蘆葦葉子是最好的引火之物,一會兒火堆又重燃了。鬼子忙碌著,把他原先藏身的缸裏,一應之物,稻草蓑衣鬥笠全都拿來點著。包括那些剩下的皮糠,一捧一捧地摞來,灑在篝火上麵。一時間,火堆裏像是出現了無數顆的紅色的星星,在火堆裏麵眨著眼表。


    再拽些蘆葦來放在上麵。那些幹燥的蘆葦見火就著,那火燒起來的氣勢不亞於竹子,唿唿地燒起來。尺許長的長焰,小風一吹,就像是情人火辣辣的舌頭,唿啦啦地往人的臉上直舔,身上直撲。


    為了避免被那火頭給燙著,那鬼子又把他像拖死豬一樣,拖到離火稍遠的地方烘著。即便遠些,他也能感到臉上手上,特別是頭發上,都已經開始熱烘烘地。


    腦海裏那團糊塗塗的烏雲也徹底的消失不見,重新地一片清明。就像天空恢複成一望無際的藍天。


    那鬼子一邊在脫著他自己身上的濕衣服,一邊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


    “我穿越過來的時候,離現在大概有八十年。那時候我們日本跟你們中國,已經很久都沒有戰爭了。雖然啊時有爭吵,但是還算是和平年代。我是到你們國家來留學的。


    順便查查查我的曾祖父的下落。因為我和我的家人覺得他可能還活著。結果不小心穿越到了這個戰爭年代。


    我想對你說的是,我不是個軍官主義者。我對剝奪另外一個人的性命沒有絲毫興趣。我覺得那樣很慘忍。對你我沒有絲毫的惡意。請你相信我。”


    施耐德心潮起伏,一時間,竟然覺得麵前的鬼子,有一種莫名的親切。


    烘了好一會他的身上才稍稍暖和了些。身體上的基本功能大體恢複了些。隻是身體裏麵,並不能從根本上暖和起來。暖和隻是表麵,身體裏麵則一點暖意也沒有。鼻子下麵的分泌物,在不丟人誓不罷休的道路上,一騎絕塵。不跨越山海絕不罷休的架式。


    抬裏手,低下頭。哆哆嗦嗦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夠到,擦了擦。


    做為一名資深的成年人,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管理好自己內分泌,原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讓他感到難為情的事情還在後麵,那鬼子見狀,從兜裏拿出一方手帕來,擠了擠水,居然幫他把鼻子下麵的清鼻涕擦了擦。


    如此親昵的動作,要是發生在異性男女之間,他是可以接受的。卻接受不了男人和男人之間。那鬼子一接觸到他的皮膚,他的身體反應就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努力地把臉抹過一邊去。


    那鬼子還很善解人意,就像明白他的敵意,所為何來。雙手舉了舉,然後站得離他遠遠的,把那手帕子塞到他的手心裏。肉麻的感覺才慢慢消失,戒備心理也才好些。


    麵對一個對自己沒有惡意,並且頻頻示好釋放善意的鬼子,施耐德陷入了兩難選擇。


    一方是老祖宗的教誨,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是老祖宗在這句話的下在,又沒有解釋說明,救自己命要是敵人,仇人,該怎麽辦?


    原有的價值體係已經坍塌,已經不足以支撐起自己今天所麵臨的困境了,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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