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原來是劉湘劉總指揮的部下,現在呢,上上下下全歸唐式遵一個人管了。連我們潘總都說不上話了。職務一擼到底,什麽都不是!


    他媽的吃相真是難看唉,兄弟!你是不知道,能把人氣吐血!


    你以為我在生你的氣啊?不是。你別誤會了,兄弟!


    劉總在世上,老蔣就在拉攏唐式遵,就想讓唐二瘟,取劉而代之。


    講是講我們劉總聯合韓複渠要搞他老蔣。


    其實啊,欲加之名,何患無辭。


    饒師長死了,劉總也死了。原來還有個潘總作依靠。潘總也被做掉了。理由是廣德保衛戰指揮不力。真正的原因,其實誰都曉得。是那個劉儒齋狗日的臨陣脫逃。


    不去追究臨陣脫逃的人罪過,不把劉儒齋送上軍事法庭處置。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們潘總頭上。是他們有意這樣做的。


    現在的情況,真得好比是,爹死娘嫁人,物是人非了。


    我們這些劉總原本的鐵杆,等於就落難了。就像剛過門的小媳婦一樣,得看著人家臉色行事。


    我個人是不服這口氣的。然則,手底下那麽多弟兄。我要是不幹了。換到另外一個人來,或者交到另外一個人手裏。日子隻會更難過。所以,我也隻好忍了。不是為我自己,為了大家。


    這事剛好撞到槍口上,誰也不怨。就算沒有這事,他們也會生出事來,整我們。我是氣這一點,跟你沒有關係的。”


    聽完李陽這一通解釋,施耐德的心裏方才定了。


    “不過,兄弟,沒什麽好怕的。”打開了話匣子,就有點停不下來的意思,李陽又說,“我們既然從四川出來抗日,打鬼子。保家衛國。就沒有想過,要活著迴四川。


    軍人嗎,頭掉了,碗大的疤啦!不怕,怕什麽呢。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還有那句話,人生自古誰無死呢?


    真要說到害怕,是有那麽一丁點。那就是怕沒有死在日本鬼子槍下,而是死在自己人手裏。


    那他媽的才冤呢!哈哈!哈哈!”說到最後,李陽慘然一笑。


    “哎,誰都不容易。就像家庭,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施耐德無奈地總結說。


    “我把這兩個人送迴去,跟他們實話實說。人反正是死了,那三個是人是鬼,我們也搞不清楚。


    我想,再怎麽不是,他們也不至於為了那幾個鳥毛做生意的,把我給槍斃了。


    這一點你還是要放寬心,兄弟唉!我們鬥歸鬥。大家終歸都是四川人。為了外人,殺了自己人。那還不至於。四川人的這點義氣還是有的。”說著,李陽拍了拍他肩膀,安慰著。


    “哎,我真地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施耐德自怨自艾道。


    “用不著你自責”劁豬佬突地走過來道,“這事要怪就怪我,”老黃歎了口氣道,遞過一支煙來給李陽,自己嘴裏麵叼上一顆,“都怪我粗心大意,沒有把人安排好。以為放我小兄弟家裏,萬無一失。結果派個奶們守在那裏,哪裏曉得奶們好玩,不負責任,跑出去玩。


    “還有,那個姓王的小子,那蛋也是我削的,”劁豬佬幫李陽把煙點上,再把自己的煙上,繼續說,“不能再讓章長官擔了。街上佬要是用那事找章長官的麻煩,章長官白擔那個責,劃不來。”


    “你嘎的?不是說——那個,那個,章長官——?”施耐德看看劁豬佬,再瞧瞧李陽。


    “我本來的意思,我們那邊多扛點,你們這邊就輕鬆一點。現在發現,我們也輕鬆不了。主意是章路出的——你們街上的那幾家,能量巨大啊!”


    李陽雖然沒有明說,也等於承認了,物理閹割那事,的確是劁豬佬親自操刀的。


    想想那也合理。兒子被人揍了,媳婦被人糟蹋了。自己又有那樣的手藝。這手藝不使出來報仇,簡直對不住華佗祖師爺。


    更愧對了朱洪武皇帝的那副題聯:“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


    “死掉的應該是姓許的,和姓殷的家的。”劁豬佬轉過身去,正對著往板車上抬的屍體說,“那姓王的小子,廢了。照理是不能走路的。搞不好會大出血。要不是被人殺了丟到哪個角弄裏,我都想不出他是怎麽跑出去的?”劁豬佬尋思著和二人說。


    “有沒有內訌的可能?”當他聽說,這兩個被殺的混蛋,全部是他收過錢的,不由得心頭一驚。自己這離間計是不是離得過猛了,直接導致殷許兩家和鮑王兩家誓不兩立。


    故而派出殺手之類的人來,把自己的人救去,順便把背叛他們同盟的人幹掉。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想想,這樣的想法還是比較符合邏輯的。想到這,他有些心虛,隱隱地擔心著,自己的秘密快守不住了。


    殷許兩家一旦得到了的是兩具屍體,而不是自己之前承諾的大活人,肯定會翻臉。


    更會把自己之前的承諾,翻出來,大吵大鬧,廣而告之。


    那樣全世界都知道了,殷許兩家花了多少錢和自己所達成的交易,就不再成為秘密。


    那時候,自己將如何麵對李陽,麵對戴衝的黃家人,焦灣的桂家人?


    哪怕自己跟他們解釋,自己是要拿這些錢,去幹正事,幹大事。別人都不會相信。


    隻會認為他想獨吞,以便做老爺,做人上人。


    誰也不會,相信,一個農村裏的窮小子,有那樣的格局和長遠的視野,為還沒有發生的大場麵,未雨綢繆。


    如果自己不是當事人的話。換作自己,自己也無法相信的。


    令人後怕的是。日麵,誰還會相信自己?誰還肯為他賣命,打拚?!


    再把錢還給殷、許兩家也不可能。晚了!


    就使還了,他們也會說出來的。


    他現在真地感到,錢會燙手。真地應了那句古話了,唿了餅子,套了頸子。拿人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


    他倒不是怕殷許兩家算那個帳,既然去要了那個錢,就不可能還想著與人家做朋友。就是把敵人的關係挑明在台麵上。


    反正都是仇人了,再壞,關係也就那樣,還能壞到哪裏去。


    眾叛親離,才是他真正畏懼的。


    “我們暫且隱瞞著吧,”他再次把李陽拉到一邊說,“實不相瞞,陽哥。我早上給你的那黃金,就是這兩個死掉的,小王八蛋家給的。條件就是我今天把他們放了。


    而現在我們忽突突地,把人家寶貝兒子的屍體送給人家裏,人家心裏肯定接受不了。


    我是這樣想的,我們今天過去就說,人都跑了。找不到了!


    然後,把這兩具屍體,往路邊上一甩。反正我們是不會承認,人是我們殺的。也的確不是我們殺的,我們都反複問過我們村子裏人了。


    我們沒有必要殺他們,該出的氣也出得差不多了。


    就說,他們在逃跑路上,不曉得被誰搞死了。


    總之,死人現場不能在我們村裏。在村外麵,我們就有退路了。”


    李陽再次抓了抓頭,“你這個辦法好像是好些。我也覺得旅長師長們找我要人,我一下把兩具屍體搬過去,確實是有點過份的樣子。


    就好像老子存心跟他們對著幹,不給他們麵子。


    他們本來就在找老子的毛病,抓老子小辮辮。這一把屍體送過去。十有八九是要炸毛的。


    你不說,我其實也有這顧慮。真得,不瞞你說。兄弟。”


    “是啊!換作你是領導,也不會痛快!我覺得還是等兩天,順便看看那兩家的動作。


    隻要這風頭一過。那兩家人也還沒有,找到這兩具屍體。我們再放出風聲去說,他們有可能已經死了,給許殷兩家提個醒。


    讓他們心理上有一個接受的過程。再去解釋人是怎麽死的。其家人也好接受一些。要不然,這樣忽裏忽突地,告訴人家兒子死了,哪怕多麽地十惡不赦。人家也接受不了。”


    “噝~~!”李陽倒抽著涼氣,“去長官們麵前說人跑了,也不是那麽容易開口的!”李陽自言自語道。


    “要不然,我上,我說。”高昌林自告奮勇道。


    “滾滾滾,你算老吊。”


    “我說,我說,我去說,”施耐德道,“這事由我而起,又是砸在我手上的,怎能讓陽哥你去頂這個缸。我去跟長官們說。”


    李陽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心說你還是太年輕,說道,“兄弟,你不要人人都像我一樣。我們那些個長官,好些都是袍哥,也就是你們這裏人所說的土匪頭子出身。看你不順眼,一槍崩了你。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


    施耐德呆了呆,硬硬頭皮,還是說,“土匪也是人啊!是人我就不怕。再說了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土匪呢,見見世麵不是更好。”


    “兄弟有這份膽色甚好。有你陪著,我的話就好說多了。省得那些王八蛋羅裏羅嗦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投筆覓封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坦克獨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坦克獨奏並收藏投筆覓封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