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撈點麵吃?!”老太婆就像是被他剛才的話,狠狠地燙了一下仿佛。厲聲叫道,“饞癆!”


    老太婆反應之強烈,聲音之大,感覺半邊村子裏的人,都要聽到了。施耐德的臉騰一下紅了。就像挨了一記重重的巴掌,好不難堪:“叫這麽大聲幹嗎?”反過來質問他老丈母道。


    “你還曉得醜麽?”


    “我有什麽不曉得醜的?”他覺得老太婆的話,有毛病。驢頭不對馬嘴。


    “你要是曉得醜,就不會在家裏人不在的時候,偷吃了!”


    “偷吃?”施耐德沒料到,老太婆這麽地不可理喻。氣急而笑,“我飯沒有吃飽,打算再撈點麵條吃吃。怎麽就成了偷吃,不曉醜了?”


    說起來,都覺得難為情。長這麽大,他還第一次被人這樣攻訐,僅僅隻是為了一張嘴。心裏憋屈,不就一碗麵條嗎?至於要用這樣一個充滿羞辱的詞語,來攻擊一個成年人嗎?


    “還沒有吃飽?”老太太聽完他說得這一番話後,不但氣沒有消,反而更加地震怒了。身上就像被猛拍了一下的皮球樣地,猛地一跳多高。就像地球都控製不了她似地,怒不可遏道:“還想吃飽?你以為你家誰?是大地主,還是大資本家!想得美。”


    我日。施耐德氣啊,馬上反擊道:“不是大地主,不是資本家,就不能吃飽飯了?!”施耐德沒料到阿秀嬤媽這麽小氣,氣得夠嗆。覺得對方完全是小題大做。


    兩個人之所以吵起來。說到底,還是代溝,信息不對稱。


    施耐德的見識,還完全停留在他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作為中華民族新時代崛起的見證者,物質大豐富,且過剩的年代走出來的人。家裏吃得用的東西,多到都懶得動嘴去消費得地步。


    哪裏可能和生活在,二十世紀,積貧積弱的舊社會,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農村老婦女,形成有效的共情,三觀契合。


    在外敵入侵、軍閥混戰連年的情況下,全中國的生產生活,國民經濟,國家建設,都遭遇到了極大的破壞。民生凋敝物質匱乏,有的地方甚至已經窮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大多數人家,都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有的為了養活家人,不得不賣兒賣女。為了省一口飯吃,將一日三餐改成兩餐是很多人家的常態。


    即便是吃兩餐一天。大多也隻能喝粥,吃不上幹飯。能吃飽的人家,都是土豪。桂家比一般人家稍好,但也算不得土豪。每個人一頓飯,吃個三分饑七分飽,就夠意思了。如果每個人都緊肚子塞,家裏肯定會有成員要餓肚子的。作為家裏的總後勤部部長,那是老太太必需要考慮的事。也是時時刻刻,困擾著每個家庭主婦的事。


    她得考慮到一碗水端平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作為一個穿越者,更加地不知道,老太太當家的難處。隻是因為老太太激烈的態度反應,覺得老太太,做人有問題。有意刁難他。


    在他看來,吃飽飯是天經地儀地;所以,理直氣壯。


    可是在老太太眼裏,吃飽飯,意味著她的兒女當中,就有人會餓肚子。施耐德的態度就是自私,饞佬。


    所以,施耐德越覺得不以為然,老丈母越覺得這個女婿,自私,好吃。再想到丈夫,若不是因為他的原因,就不會命喪日本鬼子手中了。更是對他不感冒。


    一時間很有點新仇舊帳一把算的意思,看著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跳著腳地對他是一頓數落:


    “就你這種板桶,緊你一個人肚子塞,我兒子不吃了?媳婦不吃了?我女兒也餓肚子。緊你一個人腫,你曉得你多精貴哎?


    就你是人,人家都不是人。沒長嘴,不要吃的,天生要餓肚子?”老太婆更覺得自己掌握著宇宙真理,對他是劈劈叭叭一頓數落。


    “莫名其妙,我吃飽了,別人就沒得吃了?扣扣搜搜的。”施耐德本想據理力爭下去。真得是咽不下那口氣。覺得老太婆完全是在找茬,無理取鬧。


    可是一想到,對方是老年人,上了年紀的。又是女人。實在有礙觀瞻。漸覺得無趣。想想還是算了。為了一碗半碗的麵條,再爭下去,被人聽見,看見,訴說自己不是的,應該是大多數!


    他這邊偃旗息鼓,不再做聲。他老丈母,又講了幾句後,見他一直不再迴應她。也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動力。也不再數落他了。


    然而,等老太婆收拾他吃過的那隻碗時,那暴躁的情緒,瞬間又被點燃了。


    因為,她看見了他吃過的麵條碗底的,殘留的蛋黃跡子。“噢嗬,這日子怎麽過,這日子怎麽過。這樣子下去,不倒籠才怪!”原本也打算鳴金收兵的老丈母,一看到蛋黃跡子,就像尾巴被踩到了似地,立馬頓足捶胸起來。就感覺天已經踏了下來。


    “這個吃裏扒外的小膪逼,不曉得給他家老板打了多少雞蛋吃了麥。我滴個乖乖,碗裏都是蛋黃跡子,這是打了多少雞蛋,給這個現世寶腫哦。不卡喉嚨麽?”


    “你,你怎麽罵人?不就是吃碗麵條,吃三隻雞蛋麽,有什麽大不了的。至於發這麽大火,生這麽大氣嗎?莫名其妙。”


    “三個雞蛋?”他不說真相還好,一說三個雞蛋,老太太聽了,眼睛水氣得下子汩出來了,“堆得潑潑撒撒的一大古碗掛麵不算,還吃了三顆雞蛋,三顆雞蛋唉!”老太婆氣到,情難自抑的程度,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起來。


    那樣子,好不嚇人,施耐德本還覺得理直氣壯。一時被她那氣不活的樣子,給嚇著了。想不通老丈母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反應。臉都白了。央求道,“老媽媽,老媽媽,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呆會兒,我好些了,到超市裏去給你買兩筐子雞蛋來賠你。麻煩你就不要哭了!”


    “你講什麽啊?”老太太一聽他要賠她,情緒稍稍穩定了些。不過還在控訴,“三個雞蛋哎!這個小膪逼,真是舍得。這天冷,老雞都不開窩。這到過年哪來得雞蛋過年,從雞屁股裏麵扣咧。這個不曉得東西好的膪逼。腸子都要讓她漚斷咯。哪來的五香蛋卡喉嚨,蛋屎都沒得切(吃)!”


    施耐德臉脹通紅。心說這事要是傳將出去,以後自己還怎麽做人?為一張嘴,被老丈母說成什麽了。依照他的脾氣,真想把丈母的嘴給縫上。


    自覺自己決非一個護食之人。可是今天碰到這樣一個把雞蛋當命的老婦人,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盡量安撫著對方情緒,不吵不鬧,省得弄得盡人皆知。


    “我一能下床,我就去給你買雞蛋,兩筐三筐都不成問題。”


    “你不要哄我哦?”老太太終於開始打掃戰場,抹起眼淚。


    “不哄,不哄,說到做到。”


    “你剛才講,到哪裏去買?”老太太說話的聲音,終於恢複了常態,“哪裏有兩筐,三筐的雞蛋給你買?”老太感覺好奇。


    “超市啊,超市雞蛋不是多得是?”話一說出口,他終於想起來了。自己穿越了。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哪來得超市。不由得心裏一哼,不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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