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信的話,倉木櫻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當中,她低著頭緊緊的攥著拳頭,她無法想象她的妹妹究竟在麵對什麽樣的痛苦。


    欺淩和暴力是這個時代最鮮明的特色,曾經身為巡查的倉木櫻對這兩個詞語也是非常熟悉,她所麵對的,大多都是嚴重到殺人的暴力,至於針對校園中的暴力,她則了解不多,因為她自始至終都相信,世上最後的樂土一定會是校園。


    可惜,世事無常,她所堅信的樂土,竟然和她所麵對的世界一樣。暴力不分大小,當暴力產生的那一刻,就需要人去控製和改變,但人們往往認為那些小的暴力可以忽視。


    忽視!忽視能帶來什麽?能帶來短暫的和諧和表麵上的安寧,這種忽視縱容了那些施展暴力的人,因為沒人管他們,他們就覺得他們這樣不會受到懲罰。


    這樣所導致的結果非常明顯,那就是隨著他們的成長,他們的暴力也從校園帶到了社會當中。


    這個時候人們才去管他們,因為他們成年了,他們的暴力已經嚴重危害了社會秩序,無論是為了秩序還是正義,人們都要去管他們。


    這樣的行為,就像去捏死害蟲而不去處理蟲卵,也許這樣是正確的,也許這樣是合適的,不過當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人身上的時候,人們往往都不會再繼續保持沉默,除非那人已經麻木。


    或許有人麻木,但倉木櫻還沒有,她用拳頭重重的砸向桌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見她往外走,信站起來叫道:“等等。”


    倉木櫻停下來,她帶著怒火說:“還要等什麽!我妹妹在學校中被人那麽欺負,難道我還要忍氣吞聲裝作不知道嗎?”


    信走到她身旁,用靈氣使她那因為憤怒而劇烈跳動的心平複下來,待倉木櫻平靜下來,他才說:“我不是讓你忍氣吞聲,而是覺得你帶著憤怒無法解決問題,你將幽代叫下來好好問問她,然後咱們在商談該如何處理這個事情。”


    倉木櫻的拳頭依舊緊緊的攥著,過了一會兒,她長出一口氣說:“好,我聽你的。”


    說罷,她直接往樓梯口走去,剛走過去,就看到了站在二樓準備往下走的幽代。


    看著幽代那瘦弱無力的樣子,倉木櫻的怒火瞬間又點燃起來,她匆匆的跑上樓,衝著幽代問:“為什麽!為什麽不將你所麵對的告訴姐姐和媽媽,為什麽你要一個人獨自承受著。”


    幽代麵無血色的看著幽代,就這樣看了很久,她才側過臉說:“因為,你和媽媽教導我讓我善良一點,讓我對別人寬容一點。”


    “善良……寬容……”


    倉木櫻自語一聲,她所講的善良是一種基於自我保護的善良,而寬容則是對不傷害自己人的寬容。


    含著淚水,倉木櫻一把抱住幽代哭泣。


    “對不起……幽代……”


    幽代站在原地,她就像個隨時會倒下的布娃娃一樣被倉木櫻抱在懷中,她的眼中沒有一絲淚水和神色,在她眼中,所能看到的隻有死一般的麻木和空洞。


    等人傷透了,就不會對任何事情產生愛意和興趣,被暴力影響的人永遠也無法去將他們那所有的愛奉獻給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因為對他們而言,整個世界都是暴力。


    至於愛,那僅僅是一個字,一個頻繁出現在廣告、電視以及文章中的字。


    對於他們,正常人都會有一種同情和慶幸,同情他們那悲慘的遭遇,同時慶幸自己沒有變成他們那樣,不過,他們也隻能慶幸自己,因為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孩子是否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幽代站在原地,她用盡全身力氣將早已泣不成聲的倉木櫻推開,對她而言,倉木櫻僅僅隻是她的姐姐,一個在作文中時常出現的姐姐,就像一個詞語,雖然這個姐姐真真切切的存在。


    倉木櫻感覺不到幽代那已經麻木封閉的心,但是她知道,幽代一定很痛苦,因為她光是聽到這些就感到心如刀絞,所以麵對這一切的人,她的心一定也不好受。


    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櫻直視著幽代問:“她們欺負你多長時間了。”


    幽代沉默著,過了好長時間,她才像個死板的機器一樣搖著頭說:“不記得了,自我認識紀子開始,她就和她的朋友一直欺負我。”


    “紀子?”


    櫻瞳孔猛然擴張,她聽過這個名字,是在五年前幽代的生日聚會上聽到的,那個打扮文靜的姑娘是唯一一個參加幽代生日的孩子,她當時還給幽代帶來了一個大大的禮盒。


    迴憶一番,櫻強忍著憤怒問:“是原來住在這附近的大江紀子嗎?”


    幽代點了點頭,轉過身說:“姐姐,我累了,我想去休息,你和你朋友說話聲音小點。”


    說完幽代就要離開。


    見她要走,櫻一把抓住她胳膊,剛抓住,幽代臉上就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她含著淚咬住牙不讓痛唿聲發出。


    雖然她沒有發出聲音,但她那因為疼痛而顫抖的身體卻騙不了櫻。


    櫻靠近幽代,一手將她那寬大的袖子推上去,失去袖子的遮掩,她那青一片紫一片的手臂一下子就暴露在了櫻的視線中。


    看著那傷痕累累的手臂,倉木櫻的大腦突然一陣空白,在她眼中,現在隻有那不知什麽時候留下來的傷痕。


    “不……這不可能,你的手怎麽會變成這樣,那這家夥怎麽可以這麽對待你!該死的,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倉木櫻流著淚喊。


    幽代一言不發,她的眼淚此時就像衝破水壩的洪水一樣不住的往下流。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她現在隻想一個人靜靜的哭泣。


    在她哭泣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那個大江紀子帶著她閨蜜一起欺負她的場景。


    她蜷縮在廁所角落,被那些家夥拳打腳踢,她不知道她上一世究竟是做錯了什麽,竟然要活在一個這樣的世界中。


    明明媽媽每年都會去寺中拜佛,為什麽她還是要每年都被她們毆打,佛難道就不管她嗎?還是說她是一個罪人,一個自誕生以來就應該被人欺辱的罪人。


    如果是,那她那都不知道什麽樣子的父母為什麽要將她帶到這個世界。為什麽世界滿是痛苦,而教科書中卻說世上充滿愛,難道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折磨和欺辱他人就是所謂的愛嗎?


    也許是吧,不過這和她已經沒有關係了,從她第一次被毆打開始,她就已經不再相信任何東西,無論是課本還是親人,她不知道她為什麽還要活在這個世界,是為了讓她們繼續折磨她嗎?


    幽代轉過身呆呆的往房間走去,見她離去,倉木櫻想要伸手拉她,但又害怕觸碰到她那讓人難以直視的傷口。


    就這樣,香取幽代走進了她那看起來十分溫馨的房間中,她順手將門閉上,然後靠在門口將門反鎖起來。


    做完這些,她像往常一樣將身體蜷縮到牆角,隻有這裏,才會感到安心,也隻有這裏,才能讓她短暫的忘記那些痛苦的迴憶。


    幽代閉上了眼,她的淚水不斷的從緊閉的眼中擠出。


    在外麵,倉木櫻一隻手捂著嘴痛哭一隻手不斷的敲門。


    信站在她身後,對她說:“走吧,給她一點時間吧,你這樣悲傷下去會很傷身體的。”


    倉木櫻也知道信是好意,但她現在需要一個宣泄情緒的地方,她痛哭著向信問:“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uu看書 .uukans 幽代她為什麽要遭受如此痛苦,信……你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信沉默著,他低下頭閉上眼說:“抱歉。”


    倉木櫻聽到信的迴應,心中那絲防線立馬崩潰,她緊緊地趴在信的肩膀上痛哭。


    她的淚水混合著鼻涕將信的肩膀弄濕,看著痛哭流涕的倉木櫻,信不禁輕輕將她擁住。


    就這樣,倉木櫻哭了很久,久到她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淚水也已經幹枯。


    這時候她才在信的安慰下逐漸從痛哭轉變成抽噎,情緒的劇烈爆發使得她鼻子被鼻涕堵住,她張開嘴一邊吸氣一邊對躲在房子裏的幽代喊:“幽代……你放心,姐姐一定會為你討迴公道的,你先睡一會兒,姐姐一會再來看你。”


    屋裏沒有迴應,隻有細微至極的抽噎聲。


    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倉木櫻在信的攙扶下緩緩地下了樓。


    信將倉木櫻扶到沙發上,然後取了個濕毛巾遞給她讓她擦臉。


    倉木櫻接過毛巾,呆呆的坐在沙發上自語:“我該怎麽辦,幽代她已經變成了這樣,我該怎麽跟媽媽說,如果媽媽知道了,一定會傷心的昏倒,可是如果不說,媽媽肯定也會知道,信,我該怎麽辦啊……”


    她雖然在問信,但目光卻一直焦距在木桌上。


    看著神情呆滯的倉木櫻,信心疼的坐在她身邊安慰道:“沒事的,一切有我,我會幫你解決這一切的,你就放心吧。”


    “信……”倉木櫻望向信,她紅腫的眼睛又開始湧出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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