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說什麽?誰.誰死了?”韓老師前一句聲音很大,但很快,他就壓低了聲音,能聽得出來,他有顫音,而且顫的很厲害。


    羅熙沒有多說,他扛著隻有半個身子的韓老師,衝到二樓,先是讓韓老師看了一眼梁韻詩的屍體,然後才上到三樓,進入管理員辦公室。


    “你怎麽做到的?”韓老師緩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剛才看到梁韻詩的屍體,他的表情簡直稱得上是精彩。


    夾雜著震驚、恐懼、懷疑和疑惑。


    很難想象,這些複雜的表情,是怎麽同一時刻出現在一個死人臉上的。


    “用了一張卡牌!”


    “卡牌?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果然,不愧是你啊羅熙,他們很多人都不相信伱失憶後還能這麽牛逼,但我卻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也一定有辦法幫我脫離苦海。”


    韓老師這時候很興奮,他就像是一個被關了很久的囚犯,突然獲得了自由,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


    就連他肚子裏露出來的腸子,都在抖個不停。


    “不好意思,我現在這個樣子的確是有點窘迫,但沒關係,你說過的,一個人的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出的事情,有的人長的再光鮮亮麗,卻隻是混吃等死,或者做一些毫無意義甚至有害的事情;但有的人,即便是殘疾,卻能做出讓人敬佩,能青史留名的大事,那是人格上的巨人。”


    “我說過這話?”


    “說過,哦,不好意思,我又忘了,你失憶了,記不得過去的事情,但沒關係,我會告訴你一些事情,這樣,相當於你記得.你說過的,真正的拾憶人,不是靠著一張【卡牌】苟延殘喘,而是勇於探索,即便是成為失憶者,也可以將真正丟失的記憶重新找迴來的強者!”


    “這麽說,咱們以前的確認識。”


    “認識,說實話,上一個循環日我看到你的時候,不知道心裏有多激動,可我隻能忍著,找機會偷偷向你求助”


    可能是因為壓在頭上的那座大山不見了,所以韓老師這時候表現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他有點喋喋不休,嘮叨個沒完。


    羅熙沒有打斷對方,隻是偶爾引導一兩句話,然後,就是聽韓老師單方麵的講述。


    “羅熙,你聽好了,以下這些話是你讓我和你說的。你說,如果將來在某個循環日遇見了你,一定要偷偷找機會向你求助,如果你成功的救了我,就告訴你,說‘覺醒之潮’已經結束,‘破繭計劃’開始.”


    韓老師壓低聲音說道。


    “覺醒之潮.隻有這麽一句嗎?”羅熙思索了一下問道。


    對他來說‘破繭計劃’這四個字是很熟悉了,因為他最開始成為拾憶人的時候,就在廁所裏聽到過這四個字。


    可‘破繭計劃’究竟代表著什麽,他卻不知道。


    現在,又多了一個‘覺醒之潮’。


    而且聽韓豐田的意思,‘覺醒之潮’已經結束。


    這就像是一份超長的計劃清單,覺醒之潮如果是第一步,那麽破繭計劃應該就是第二步。


    如果繼續推測就會知道,這些計劃肯定都是出自‘自己’的手筆,一個是命名方式,給羅熙很熟悉的感覺,就是那種,如果讓他來命名,他也會這麽幹。


    其次也隻有這種可能性,不然最開始,自己就不能在廁所聽到那一聲幻音。


    或者說,那根本就不是什麽幻覺,而是一種特殊的喚醒機製,類似於設定好的‘鬧鈴’,在特定的時間段裏觸發。


    實話實說,這的確符合羅熙自己的行事風格。


    就是感知上十分古怪,因為在自己成為失憶者之前的上一個‘自己’,雖然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但如果將失憶看成是一種死亡,那麽,他們其實是兩個人。


    兩個一模一樣,擁有不同記憶,但思維方式和做事風格都一模一樣。


    “還有一句!”韓豐田這時候又補充道,隻不過表情有些古怪,似乎這一句,不是什麽好話。


    “說。”


    “當時,你說你遠不如我,但我還是期望你不要太廢物,不要搞砸整個計劃.沒了!”韓豐田說完了。


    “就這些?”羅熙算了算,曾經的自己,讓韓豐田轉告自己的話,居然滿打滿算就兩句,其中一句,還特麽是‘瞧不起看不上’的嘮叨。


    很明顯,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而且羅熙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這兩個留言的意義了。


    留言本身,沒有什麽價值,這更像是一種‘驗證’,或者說,是鑒權,讓現在的自己相信韓豐田所說的話。


    因為能說出‘破繭計劃’的人,絕對是屬於值得信任的那種。


    所以關鍵是,韓豐田對曾經的自己,都有哪些記憶。


    這才是關鍵的。


    “說說那個人吧。”羅熙在搞清楚這一點後,倒是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說誰?”韓豐田一下子沒轉過彎來。


    “你說呢?”羅熙反問一句。


    這下韓豐田明白了:“從哪兒說?”


    “你們怎麽認識的?”


    “這個事兒,很早了,曾經我有一段時間記憶很混亂,整個人渾渾噩噩,甚至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那天,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從渾濁的泥水裏撈出來一樣,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當時,就是你把我撈起來的,從一片滿是殘肢斷臂的血海裏”韓豐田眼神裏流露出了一絲恐懼,看得出來,在此之前他已經做過心理建設,可依舊難以抑製對這一段記憶的懼怕。


    “是你給了我新生,雖然你從沒有這麽說過,但我知道,我還知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後來我慢慢想起很多事情,這才意識到,我應該已經是死了,可能是鬼魂、亡靈,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再後來,你和我說,我們這種已經死掉的人,在禁錮之日裏,稱之為‘凋零者’。”


    在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後,韓豐田也陷入過一段時間的迷茫、困惑和痛苦。


    但最終,他走出了那種自我編織的困境。


    那個時候的羅熙,在韓豐田眼中,已經是強大無比的存在,有很強的神秘感,堅韌不拔,幾乎沒有任何人和事情能影響到羅熙的情緒。對方不光是將他從屍山血海一樣的地方解救出來,一同被解救出的還有很多人,這個具體數量有多少,韓豐田不知道,但肯定非常多。


    而他隻是其中之一,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羅熙對於像他一樣的‘凋零者’來說,就是一個救世主,甚至誇張一點的說,近乎神明的存在。


    並不是因為羅熙救了他才這麽說,主要是羅熙的性格和後續他所見所聞的做事風格。


    韓豐田後來發現,並不是所有的‘凋零者’都能像他一樣,保持清醒和理智,包括記憶。


    其他凋零者,都會在循環日的不斷輪迴中發生變化,或者瘋癲,或者癡傻,更多的是對記憶的遺忘,在過去的那些循環日當中,韓豐田見過太多了。也是因為如此,韓豐田才知道他自己很特殊,至少,他沒有出現過那種狂躁,被怨氣和執念搞的神經錯亂的情況。


    最開始,韓豐田居住在一個極為特殊的大樓裏。


    大樓裏有很多房間,同樣住著很多其他的凋零者,甚至,他還會和某些凋零者成為好朋友,但是能一直維持理智和正常的不多,所以韓豐田的朋友,也經常會更換。


    對他來說,在大樓裏的日子相當安逸,雖然當時覺得十分無聊甚至是無趣,但在經曆了之後很多事情後,韓豐田反而會非常懷念那個時候。


    羅熙則是會相對固定的來大樓,有的時候會帶來一些新的凋零者,同時,走的時候帶走一些。


    而每一次,羅熙都會抽空和韓豐田聊一聊。


    “韓老師,最近感覺怎麽樣?”


    “韓老師,大樓屬於我的私人空間,你有沒有感覺,它很像是一個,盒子,一個方方正正的立方體?”


    “韓老師,我知道這裏有一些凋零者的狀態不太好,或者說,非常不好,他們當中甚至有的非常具有攻擊性,但不要擔心,我會把有問題的凋零者帶走.另外,你也不用擔心他們可以逃走,或者有外人入侵,我在大樓安了密碼鎖,隻有知道密碼才能進來.哦,不行,密碼不能告訴你,不然,它就不是密碼了。”


    “我之前教給你的,關於禁錮之日的情況,你都還記得嗎?如果你還記得,那麽我現在需要考考你”


    “韓老師,你是我見過特別的凋零者,今天是你最後一次在大樓居住的日子,下一個循環日,我會帶你離開,並且,給你安排一些事情去做,你不是一直覺得這裏很無聊嗎?不過說實話,我帶你出去,以後啊,你可能會偷偷罵我。”


    “韓老師,這裏就是我跟你說過,禁錮之日中的關卡場景,以後就住在這裏,為這裏的管理員工作.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隻要記得我教給你的注意事項就好.另外,我會很長很長時間不會來看你,因為我要去一個地方,很重要的地方,代價很大,但一切都值得”


    “如果你再看到我,無論經曆了多少個循環日,隻要你再看到我,說明,我已經失憶了,對,你沒有必要這麽驚慌,對我來說,失憶並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它是必須要經曆的一個過程,更何況,這方麵我是有經驗的.你呢,隻要記得,如果再次見到我,且,你當時的處境很危險,一定要記得向我求助,我會交待你幾句話,你務必記得,而且,隻有在那個時候的我,能成功的救下你後,才能把我說的話講出來.”


    韓豐田講到這裏的時候,頓了頓。


    他感覺,這個事兒很古怪。


    因為當時羅熙說的事情,到現在居然都發生了。


    如果說羅熙的失憶,是他自己計劃和安排的,那麽羅熙怎麽知道自己會出現危險的環境當中?


    要知道當時自己就是在這個豚豚小學關卡場景當中,當時那個場景的管理員也非常和善。


    比梁韻詩好了一百倍。


    可是後來,那個關卡場景的管理員突然換了人,之前的管理員再也沒有遇見過,而之後,又更換了兩任管理員,他們才遇到了梁韻詩。


    而相對於之前的管理員,梁韻詩就顯得很兇,而且極為刻薄。


    “她對我們的態度,甚至都不如她養的貓!”


    韓豐田忍不住罵了一句。


    顯然對於梁韻詩,他是沒有一點好感。


    因為他看到了這個管理室的貓,還特麽有倉鼠,這女人,偽善啊!


    他喋喋不休的說著,不過講到後麵,基本上翻來覆去就是那些內容,可以說韓老師的記憶大體可以分為三個階段,最初的混沌階段,在恐懼,憎恨,怨念和狂亂的血肉之海中沉淪;之後被羅熙用某種神秘且偉大的手段救出來,然後被安排在一個叫做‘大樓’的地方修養,同時,這裏還有其他的凋零者,有的人瘋了,有的人狂了,有的甚至選擇自我毀滅,韓老師這些凋零者中最穩定的一個;再之後就是第三個階段,羅熙給韓老師‘介紹’了一份在關卡場景裏的工作,並且交待了他兩句話,讓他在特定的環境下告訴羅熙。


    這就是韓老師身上的信息。


    聽上去十分簡單,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至少,韓老師自己認為無論是他的經曆還是他傳達的那兩句話都沒有什麽實際意義。


    可羅熙依舊在聽完後陷入了大概幾分鍾的沉思。


    韓老師似乎很熟悉羅熙這種思考問題的狀態,至少,他知道在這種時候不能打擾到羅熙。


    所以他不講了,而是用雙手撐著半截身體,在這個管理室裏參觀。


    用韓老師自己的話說,那就是他雖然已經在這裏工作了很久很久,但這個關卡場景裏的管理室,他還是頭一次進入。


    “這就是管理員住的地方?真不錯啊,等一下,那姓梁的女人在這裏養花養草養小動物,難道說,這裏不受循環日場景重置的影響嗎?一定是這樣,好家夥,這麽一來,很多東西都能保存下來了,在禁錮之日最麻煩的一點,就是保存東西,在外麵,除了我自己,啥玩意兒都留不下,就例如我做的小手工,每一次做好,到了下一個循環日,它們都會重新變成原材料”


    韓豐田一個人在那裏嘀咕。


    這似乎是他自我調節的一個手段,可能這也是為什麽,他在很多凋零者當中,屬於比較另類的一個,能不瘋,不傻,不陷入某種恐怖的癲狂當中。


    就在韓豐田開始打開衣櫃,將裏麵不少女士衣服翻出來的時候,羅熙完成了他對於這個問題的思索,並且明顯已經有了一個結果。


    “韓老師!”羅熙叫了一聲,那邊韓豐田立刻喊了一句:“我在,羅熙,你有什麽安排?盡管說,你知道的,我是你帶出來的,讓我幹什麽都行。”


    羅熙笑了笑:“我的確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去做,可能這件事對你來說,會有一點小小的挑戰性。”


    “沒關係,隻要能幫上你的忙,讓我做什麽都行。”韓豐田滿不在乎,他說話的時候,肚子裏的腎髒跌落下來,他瞅了一眼,趕緊拿起,重新塞了迴去。


    羅熙這時候從抽屜裏,將那份管理員合約拿出來,同時取來一支筆,然後在那表現的若有若無的梁韻詩這個簽名上,劃了幾筆。


    “韓老師,我打算讓你替代梁韻詩,成為豚豚小學的管理員,來,簽個字吧!”


    說著,羅熙將筆遞給了已經目瞪口呆的韓豐田。


    後者眼睛瞪圓,以至於一隻眼球咣當一下,跌落下來。


    於是他又忙不迭的去找眼睛,好不容易找到了,重新安迴去,看上去一隻眼斜著,很有‘大聰明’的既視感。


    “你讓我做管理員?這這能行嗎?”


    一邊說,一邊搓手。


    “梁韻詩能做,你也可以,再說,你隻要能成功頂替了她的位置,那麽她就會喪失管理員的身份,這對你和我都有好處唯一不確定的是,通過更改合約上的名字,能否完成頂替這個操作,不過我覺得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因為合約被她藏在上鎖的抽屜裏,顯然這個東西很重要,另外,合約上的名字的確發生了虛化的狀態,這似乎也是一種暗示.反正,試一試沒壞處。”


    聽到羅熙這麽說,韓豐田也是點頭:“說的也是!”


    他上前,接過筆,然後十分認真的,在合約上簽上了他的名字。


    韓豐田!


    下一刻,合約上原本被劃掉的梁韻詩三個字開始從之前那種虛幻的狀態下正常了,就像是真正被劃掉的名字,而韓豐田的名字則是泛著一股幽光。


    鈴鈴鈴~


    這時候一陣電話鈴聲的響起,打破了屋子裏的寂靜。


    韓豐田明顯被嚇了一哆嗦,他有些驚恐,甚至是那種做賊心虛一般的四下看去,發現那邊桌子上,居然有一部老舊的電話機。


    緊接著,他就看到羅熙若無其事,走過去接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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