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齊,是曾經的魏國相國,他曾因為讒言將範睢置於死地,範睢成為大秦相國後,備受秦昭襄王信重。


    秦王為了給範睢出氣,逼迫魏國交出魏齊,魏齊逃到趙國,後秦王逼迫趙王,趙王自然不會為一個魏齊得罪秦王,於是魏齊被擒,自盡身死。


    虞信,正是魏齊的好友。


    以虞信當初道破秦人會假借簽訂和約來迷惑諸侯的智慧,他絕不會看不出來趙王不履行和約會是什麽下場。


    偏偏故意鼓動趙王整兵備戰,招致如今邯鄲被圍的巨大災禍。


    憤怒的趙王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將虞信腰斬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對此,李驚蟬隻能長歎一口氣。


    他活的時間雖然還不算長,但是從越王勾踐開始,見到的君主著實沒有幾個合格的,也不知道日後的漢武唐宗是什麽樣的風采。


    虞信此人的確有才,雖然他是為給魏齊報仇,故意策動趙王違約,但從本質上講他的策略並不算錯誤,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隻有六國合縱,才能徹底擊敗秦國。


    可惜六個人都不一定能齊心,何況六個國家。


    故而六國落敗乃是早晚之事。


    “李先生,邯鄲能守住嗎?”


    平原君趙勝抬起頭,他那曾經滿是高傲的目光,此時此刻蘊藏的竟是一種深深的恐懼。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趙家辛苦得來的社稷難道要就此覆滅嗎?


    李驚蟬忽然起身:“你隨我來。”


    趙勝起身,跟著李驚蟬走出餛飩店。


    兩名披甲趙卒要跟上,被趙勝留下,他獨身一人,跟在李驚蟬身後,不知向哪裏走去。


    李驚蟬帶著他七拐八拐,驀的,一股惡臭撲鼻而入,平原君頓時蹙起眉頭,皺著鼻子,他看向李驚蟬,卻發現李驚蟬神色如常。


    “先生,你不覺得這裏很臭嗎?”


    “前麵更臭。”


    李驚蟬輕描淡寫的說著,隨著越來越深入,平原君的確聞到了更臭的味道,那臭味熏得他要嘔吐。


    他忍受不住,跑到道路邊上,剛要吐出來,借著淡淡的月光,他看到堆疊的屍骸就在眼前。


    趙勝忍不住後退一步,難以置信的看向李驚蟬。


    “先生........”


    李驚蟬淡漠的瞥了一眼堆疊的屍骸,繼續帶著平原君向前。


    平原君隱約知道李驚蟬要讓他看什麽,默默的跟在後麵。


    再往前,借助月光,平原君看到兩側皆是席地而睡的百姓,大多都是老弱婦孺,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但讓他驚訝的是有些女子的手中竟然還緊握著棍子。


    “那是她們的兵器,她們在白天的時候也會去參戰,你應該見過她們。”


    李驚蟬語氣如常,平原君卻羞慚的低下頭,連女人都要拿著木頭削的兵器守城作戰,大概隻有趙國了吧。


    李驚蟬停下腳步,他們來到街道盡頭。


    前方是一座坑,坑裏麵雜亂堆砌著一根根骨頭,詭異的是每一根骨頭都被啃食的十分幹淨。


    平原君久經沙場,並不畏懼,他蹲下身子,細細看去。


    李驚蟬帶著他來這裏,必然是有目的的。


    趙勝仔細看著,驀的,他瞳孔驟縮,難以置信的盯著一顆頭顱,那是一個嬰兒的頭顱,很小,就像是他三天前剛出生的孩子。


    易子而食!


    如同晴天霹靂炸響在趙勝的腦海裏,這是他的趙國嗎?


    “平原君的姬妾們,前些日子我偶然見到過一次,出入皆有馬車士卒護衛,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綾羅錦緞加身,更不必擔憂城頭上的箭矢刀槍。”


    “平原君覺得邯鄲城能守住嗎?”


    李驚蟬平靜的反問趙勝,趙勝卻說不出一個字,他神色驚駭,今晚所看到的一切,對他造成無以複加的巨大衝擊,讓他心神近乎失守。


    “平原君該以身作則。”


    “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仍然奮力作戰,你的府上更不該日日酒肉齊備。”


    李驚蟬帶著趙勝離開這裏,迴到餛飩店。


    趙勝舉起酒壇,咕咚咕咚一個勁的灌了下去,直到將一個酒壇的酒全部灌下肚,他向李驚蟬拱手見禮,身軀踉蹌著被趙卒攙扶迴去。


    次日一早,李驚蟬就聽聞一個消息,平原君將府上所有金銀珠寶,糧食兵器全部發給百姓,同時將自己的姬妾全部編入軍伍,一起抵抗秦人。


    於是,趙國軍隊士氣大振,多次打退秦軍的進攻。


    邯鄲城再一次穩若磐石,固若泰山。


    別院內,趙姬正在教導一歲多一點的嬴政說話。


    李驚蟬忽然來到她的身邊,趙姬連忙起身,眼神羞怯的偷看著李驚蟬。


    “先生。”


    她媚骨天成,一舉一動皆是勾魂攝魄,實在是令尋常男人難以招架。


    李驚蟬卻毫無感覺,說出一句讓趙姬十分驚訝的話。


    “我要收他為弟子,不知道你願意嗎?”


    趙姬愣了一會兒,隨後拉著嬴政直接跪倒在李驚蟬身前。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李驚蟬的厲害,異人和呂不韋在閑談中對李驚蟬推崇備至,趙國平原君隔三差五來這裏,對李先生的態度更是尊敬無比。


    趙姬將這些都看在眼裏,她不是一個傻子,深知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在趙國護住她們母子的人究竟有多麽厲害。


    李驚蟬收嬴政為弟子,將會成為嬴政最大的助力。


    “多謝先生。”


    趙姬帶著嬴政叩頭。


    李驚蟬坦然受了這一禮。


    勾踐也罷,秦昭襄王也罷,在李驚蟬的眼中都隻能算是合格的封建君主。


    他想要試一試,自己親自教導的始皇帝會不會和曆史上不同。


    叩頭之後,李驚蟬扶起趙姬和嬴政。


    隻聽嬴政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先...生.....”


    趙姬驚訝的看向嬴政,她一直在教導嬴政說話,但效果並不明顯,沒想到嬴政竟然會突然學會先生二字。


    莫非政兒天生與李先生有緣?


    李驚蟬摸了摸嬴政的小腦袋,輕聲道:“從今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先....生......”


    嬴政依舊懵懂的看著李驚蟬,忽然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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