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武軍的大旗在風中招展,仔細看那軍旗,上麵還有幾個破洞。轅門老舊破爛,立柱上許多裂縫,有的裂縫能塞進手指。十幾個兵丁,歪七扭八的坐在兩邊,抱著手裏陳舊的刀槍在曬太陽閑聊。


    仔細看這十幾個兵,多數都是四五十歲的,好幾個兩鬢花白,都不止四五十歲。出示西廠令牌,為首校尉都沒看他,有氣無力的揮揮手,意思他可以進去了。


    一進東大營,一股濃重屎尿臭味襲來,讓林園差點吐了。三三兩兩的軍兵從麵前過去,有的還搖搖晃晃,一身酒氣。這要換到前世,這些兵統統拉出去砍了。這一個一個稀裏晃蕩的,哪有當兵的樣子?林園前世也當過幾年兵,哪裏受得了這種風氣?


    西廠的營房就離中軍大帳不遠,門口坐著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拿著酒壺自斟自飲。大漢一臉皺紋,顯得蒼老且頹廢。“屬下西廠林園,前來向四檔頭報道。還請大哥通報一聲。”


    “令牌何在?”


    林園趕忙交上令牌,大漢看了一眼,晃悠悠起身,示意他進來。屋裏也是臭烘烘的,昏暗髒亂。


    “旁邊那間屋子,就是你的住處。我就是秦宇,家兄在信裏已經說過,你會到來。沒想到,你半路還收了一個隨從,也不錯。我這裏孤家寡人一個,他叫什麽名字?我給他補個文書,報迴京師去,給他一個番子出身就是。”秦宇把令牌還給林園,幾句就把嶽桐給安排完了。


    “檔頭,其他同僚莫非都有事在辦?”


    “哪有什麽其他同僚?這裏就我一個。來到這裏的,混吃等死才是保命之道。你若是想立點功勳,別怪本官沒提醒你。海天關裏東廠那幾個混球,可不好對付。算了,先不多說。自己安排一下住處,缺什麽東西,去後營門外李家老鋪買。”


    秦宇說完,自顧自迴到外麵去了。林園一臉無奈,來之前,二檔頭說過他這個堂弟。與二檔頭和林園不同,四檔頭是錦衣衛出身,並非太監,刀法出眾,勇武過人。


    可眼前的,就是一個酒鬼頹廢大叔,哪裏看得出來勇武過人?這得遭受多少打擊,才會變得如此滄桑?莫非都是東廠那幾個混球給欺負的?自己初來乍到,這檔頭大人,也不會多說。


    李家老鋪就在後營門邊上,是一處三進的大院子,門口站著兩個夥計,那兩個夥計身高體壯,說是打手也行。


    “掌櫃的,這馬車收不收?”


    “五十兩銀子或者兩匹上好戰馬。你是剛來的那位林公公吧,小人敬林尚書是個難得的好官,才給出這個高價。”


    眼前的掌櫃李德才看上去就是個矮小的中年漢子,情報工作可是厲害。一眼叫出自己來曆,比營裏的四檔頭可還要厲害一些。林園甚至在想,莫非這掌櫃才是真正西廠?


    “換兩匹戰馬就是。”


    “東廠辰字科三檔頭穀大安,現任東廠掌刑千戶穀大用堂弟。一對判官筆出神入化,曾六次把你們檔頭秦宇打得吐血,最長一次,秦檔頭躺了足足三月。若不是穀大安不敢公然殺害朝廷同僚,秦檔頭現在墳前草,起碼能過膝蓋了。他不敢對秦檔頭下死手,可是你們這些番子,就沒多少顧忌了。這三年來,西廠每年給這裏送來三四個番子,到如今,依舊隻有你一個。林公公,東大營可不是什麽善地,小心為妙。”


    看在一錠黃金的麵子上,李掌櫃直言不諱,讓林園明白了眼前處境有多麽危險。


    看來這天高皇帝遠的東大營,也是不好混啊。林園心裏暗想,不管怎麽樣,先活下來再說,苟一點。


    “不知這幾樣藥材,李掌櫃可否幫忙尋找?”林園列出來十幾種藥材,實際上葵花寶典秘籍裏用的隻有六七種。但是他不敢那麽直白,還是多點迷惑手段為好。


    “林公公可知,有句話叫普天之下,處處望海樓。小人不才,也是望海樓在此地掌櫃。公公所列藥材,最多七日,就可以備齊。承惠黃金二百兩,不可議價。”李德才提起筆來,寫下一張收據,他都沒問林園同不同意,直接就做了主。


    “李掌櫃快人快語,咱家靜候佳音。還請掌櫃看看,咱家這小兄弟,望海樓可有合適功法?”林園讓嶽桐站到李掌櫃麵前,李掌櫃伸出三指,為嶽桐把脈,片刻放下。


    “恭喜林公公,這小兄弟可是一塊渾金璞玉,稍加雕琢,必成大器。龍象功,南方天竺國傳來,煉成據說有十龍十象之力,最適合這位小兄弟。黃金三千兩,此書連同所需藥物。崩山勁,一種外麵失傳功法,不如龍象功,可也算上品。黃金千兩。不知林公公如何選?”


    “不瞞掌櫃,咱家還有五百兩金票,選哪種都不夠。可咱家屬意那龍象功,掌櫃可有什麽折中之法?”


    “先付五百兩,剩下兩千五百兩一年之後連本帶利付清,鑒於公公目前形勢不太妙,這利息要高那麽一點點。十成利息,不知公公可敢賭這一次?”


    “有何不敢?請掌櫃準備字據就是。”林園不在乎這些,什麽黃金白銀,此刻對他來說,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這個世界很兇險,先活下來,才是重要的。他不能指望自己一個人,去單挑天下英雄。


    “林公公爽快,果然有大將之風。還請林公公應允,這位小兄弟得去別處望海樓修習這份秘籍。估計半年左右,便可入門迴來,日後自行修煉就是。”


    “可。”林園一口答應。林園拉住嶽桐的手,低聲囑咐幾句,給他留下一匹戰馬。


    進來時,還是個小富豪,等離開這李家老鋪,隻有一匹戰馬,和欠了幾千兩黃金的巨債。果然,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林園開解自己一句,迴到營房之中。


    然而營房門外,四檔頭秦宇倒在沙地上,口吐鮮血。在他麵前,站著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人。男人手持一對判官筆,冷笑打量著他。旁邊還有兩個番子也正不懷好意的看著他。


    “穀大安,你不要欺人太甚。”秦宇緩緩從地上爬起。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你說西廠也是,明知這裏跟黑洞一樣,還不停的派番子過來送死。莫非,你們西廠命裏該死的人太多,無處安排麽?”穀大安笑得十分猖狂,對他來說,隔幾天來收拾收拾西廠這個檔頭,就是人生一大樂事。


    “這小太監,看上去白白嫩嫩的。說不定賣到遼東王那裏去,還能換迴來一筆銀子。李三李四,你們也知道規矩。既然來了東大營,給這小太監喂一泡馬糞。東大營窮得叮當響,馬糞還是管夠的。看著他吃完,若是他不吃,先打斷他兩條腿,然後送去給遼東王。”


    “穀大安,你竟然敢勾結遼東王?”秦宇大聲質問。


    “說這麽難聽,什麽叫勾結?就是互通有無,做幾筆生意而已。李三李四,快點動手。正好,他自己那匹戰馬拉屎,給他一泡熱乎的。”穀大安一腳把秦宇踢倒,隨後踩在他後背上。


    林園強行壓製著心裏的怒火和屈辱,要動手,那邊的李三李四,他不怕。可是穀大安,他十有八九不是對手。


    李三李四找來糞鏟,把戰馬剛拉出來的馬糞端到林園麵前。那股臭氣,讓林園直接吐了。他的頭,被李三直接按在馬糞裏,還被用力擰了幾下。在敵人的狂笑聲裏,林園慢慢的張開嘴,一點一點把馬糞吃了下去。


    “好好!這次先放過你,今天本官十分開心。等下次來,可不是馬糞這麽簡單。”穀大安狂笑著,帶著手下兩個番子離開。


    林園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水,吐了多少次,幾乎把膽汁都吐出來了,那種惡心的感覺還是沒有消散。吃馬糞,這種屈辱,就算兩世為人的他,也難以忍受。


    “是本官對不住你,沒想到這穀大安來得如此之快。”秦宇歎了口氣,臉色蒼白的他,顯然是重傷未愈。


    “檔頭不必擔心,人活著,總有辦法。還請檔頭安心養傷,不必擔心屬下,屬下自有應對。”林園看著秦宇,他很同情自己這個上司。被東廠欺壓成這樣子,還隻能苟且活著。


    “這顆藥,是西廠秘藥之一。乃是當年本官立功時得到,你把它吃下,可頂十年苦功。”


    “如此珍貴之物,大人有傷在身,還是大人自用為好。”


    “此藥一共兩顆,人一生也隻能吃一顆,再多吃,反而會中藥毒,死相十分淒慘。”秦宇把藥塞給林園,歎息一聲,迴去養傷。


    接下來三個月,林園把自己關在營房之中苦練。至於他因為吃馬糞,而成為整個東大營士兵的笑談,他充耳不聞。借助西廠秘藥,以及李家老鋪的藥材,葵花寶典進境神速,順利突破煉氣第二重和第三重,距離第三重圓滿,也是指日可待。


    卿芳樓是海天關內數一數二的煙花之地,鷹眼李三也是這裏的常客。作為東廠的番子,這海天關裏他隻要不去惹有數那些人,剩下的地方,他都是橫著走。


    今天,老鴇給他送信來,說給他留了一個十八歲的俏佳人,還是海棠初雪,十分難得。要不是檔頭臨時有事,讓他去辦,他早就直接去了卿芳樓。


    還好檔頭交待的事情,非常順利。從檔頭那裏交差出來,他哼著小曲,直奔卿芳樓。眼看著就到午夜,大街上空無一人。海天關是邊關,晚上宵禁,普通百姓不可能出來晃悠。


    一陣寒風吹來,李三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進入一條小巷,這是去卿芳樓的近路。目力極好的他,看到有人從牆頭上跳下,直奔他而來。李三想避開那人,但那人速度極快,避不開。


    “是你,你要作甚?”李三認出了來人,卻隻說了這一句話,短劍就把他喉嚨刺穿。看著李三的屍體,林園心情舒爽了那麽一點。


    翻走李三的荷包,林園沒有再管屍體,而是去了李三的住處。李三是個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一通翻箱倒櫃,找出來一千兩銀票和二百兩金票。


    次日上午,東廠檔頭穀大安來到現場,看著李三的屍體,麵沉似水。他來海天關十年,還從未有人敢夜裏偷襲他東廠的人。死者被一劍封喉,由此可見殺人者劍術高超。


    但光憑這一點線索,要想追查兇手,絕無可能。海天關的寧武軍,官府衙役在城內大肆搜捕七天,通緝犯抓出來十幾個,兇手卻連影子也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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