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舜平日裏養尊處優,聽慣了奉承,乍然被這樣侮辱,他的臉色難看至極,大喝一聲放肆抬手便要向折夜的胸膛打去。


    但他飲下了毒魂水,此刻與常人無異,折夜隻是微微閃身,百裏舜便撲了個空一頭栽倒在地。


    情緒異常的波動引起連鎖反應,毒魂水在其體內再次發作,一時之間他痛的幹嘔起來。


    折夜趁機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句句都在貶低侮辱他。


    最後他抱著雙臂看著百裏舜被折磨到蒼白憔悴的臉,從懷裏扯出一包銀針。


    青樓裏慣用來懲罰那些不聽話的女子,不會留下疤痕,還能叫人痛的死去活來。


    百裏舜無力去躲,折夜彈指一揮,銀針便在空中留下一道銀白色的殘影。


    骨縫之間瞬間寒氣森森,隨後麻木,最後刺痛難忍,猶如萬千蟲蟻在血肉之間來迴湧動。


    “你若想動手,何不直接切肉碎骨,來的痛快?”


    額間長發濕淋淋黏在臉頰,百裏舜喘著粗氣,“反正要殺本樓主的,不差你一個,若是你晚了,說不定會被人搶先一步。”


    “莫急,我今日帶來了三十多根。”折夜素白的指尖再次捏起一根閃著寒光的銀針。


    “我們以後也有的是時間慢慢玩,放心,這次的小打小鬧我不會讓你留下疤痕的。”


    此刻百裏舜,腦海裏全是母親臨死前悲戚的哭訴,漸漸的那道僅存於迴憶的身影似乎在他麵前凝成實質。


    幻覺嗎?


    如果是幻覺嗎,那怎麽會這麽真實呢?


    “母親……”百裏舜低低的呢喃一聲。


    折夜愣了一下,隨即像瘋了一樣,動作毫不留情。


    布包很快便空了下來,銀針匯聚最多的地方已經紅腫,滲出鮮血。


    “你不配叫她母親,她是我娘,她愛的隻有我這一個孩子!隻有我!你這賤種也配?也配?”


    “我不會讓你死!我會偷梁換柱把你救下來,我會給你改名換姓,我會抹掉你在世上存在的所有痕跡!我還會讓你像男娼一樣跪在恩客腳邊獻媚苟活!”


    他要親眼看著百裏舜跌入最汙糟的泥潭,在欲海裏被玩弄到麻木,為了苟活為了一口吃食跪在他人腳下搖尾乞憐。


    然後,他要讓百裏舜最愛的人都好好看看,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到底能下賤到什麽地步。


    殺人誅心,是折夜最擅長的.......


    百裏舜悶哼了幾聲,意識不清的他什麽都聽不清。


    但他卻能清楚看見一直在注視他的母親嘴唇動了動,仿佛是想對他說什麽,但是這聲音太小,完全壓不過折夜瘋狂的怒吼。


    有那麽一瞬。


    他覺得母親不是在看他,隻是單純站在這個叫折夜的少年身邊陪著他,看他淩虐自己。


    那句聽不清的話也許隻是在誇獎少年做的很好,做的很對。


    直到百裏舜暈死過去,折夜才肯罷手離去。畢竟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去折磨他,不急一時。


    百裏舜再次醒來,身邊不再是怒火滔天的折夜,而是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男人坐在桌邊,桌上放了一個紫紅色的三層食盒。


    他手指在身側摸了摸,手邊是溫暖而幹燥的褥子,身上還是那件帶著血汙的白衣。


    “還好嗎?我一進來就看你躺在地上,我便……”


    百裏舜閉了閉眼,立刻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麽會下山,還來這死牢看我。”


    “鴆崖…你到底是誰?”


    鴆崖微微勾起唇角,起身打開自己帶來的食盒,“我偶然得知樓主落難,想來死牢之地,定不會有什麽合口飯菜,便帶自己做的菜來看您。”


    “拿走!我不吃!”


    “現在您修為暫失,不食五穀身體怎能承受得住呢?”鴆崖將第一層裏的盤子打開,一陣香味撲鼻而來。


    幾日來因身體不適而少飲少食,忽聞到濃鬱的飯菜香氣,百裏舜隻覺胃裏酸氣翻湧,讓他隱隱作嘔。


    鴆崖對他的厭棄與戒備恍若未聞,自顧自開始介紹起菜名來。


    “這道叫三筍燴子羊。”


    “挑選出生一年,且被羊群排擠出來的小羊羔,配以三種生長在桃源村山上野生的筍,烈火烹製。”


    “小羊羔沒了族群庇護又麵臨屠刀斃命,它會因驚懼繃緊身體,這樣的肉質會嚼勁十足。”


    百裏舜猛然抬起眼皮,看著麵前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來了興趣,“還有嗎?”


    “自然有,這第二道菜略微獨特,乃是紅燒孝鳥。”


    孝鳥反哺自古有之,雖天生聰慧然不好捉。但隻要養鳥人訓練好其母,便能以情為餌,誘其上鉤。


    再以利刃將其剁碎,熱油滾過一遍又一遍,便是一道入口即化的美味佳肴。。


    筷子遞到百裏舜麵前時,百裏舜思索片刻,抬手接過。


    一經手,百裏舜詫異的看向手中,筷身竟然是白玉製成的,觸手冰涼。


    這可不是一個普通人能碰到的東西。


    “樓主,既然接了筷子,那便是願意賞臉了?”鴆崖將裝有三筍燴子羊的盤子端到他的麵前,膻味濃烈。


    “你有何所求,本樓主應你便是。”


    鴆崖勾唇淺笑,聲音低沉悅耳,“我敬仰樓主多年,不知可否有資格入天水樓當差?”


    百裏舜:“……那豈非是折辱你了。”


    鴆崖:“哪裏的話,樓主不嫌棄在下一介草民,於危難之際收留我,讓我有了棲身之所,不至落迫街頭遭受汙穢,丟了家父顏麵。日後我發跡,定是要好生報答您呢!”


    乍聽是摸不著頭腦的胡言亂語,但配合著這幾道寓意不凡的菜名,就頗有深意了。


    百裏舜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細嚼慢咽,暖流滑入胃中,周身的疼痛不適似乎也緩解不少,這令他無比驚訝,紅眸微顫。


    “你在裏麵還放了什麽?”


    鴆崖起身準備離開的腳步頓住,“家傳秘方,輕易不外傳。”


    出來時,外麵雖然是深夜,但冬日的雪夜,天總是異常明亮的,厚實的紅雲一層疊著一層,沒有半點星光,但腳下的路卻是亮堂堂的。


    二十了年都漆黑無比的前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


    都好好看著吧,鴆崖在心裏默默說著。


    被趕出羊群的小羊羔是如何再次迴到你們的麵前。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天水樓內的阿十等人,正焦急商量對策,如今事態已經超出他們的預估,阿七看著已然被搬空近一半的天水樓,捶著胸口,死命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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