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愛卿!百裏舜必須死!樹大遮陰,枝節橫生,看著那些枝丫一點點伸進皇宮,朕頭疼的很。”


    不顧司空冽愈來愈沉的表情,姬銘澤一副無可奈何的姿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們的心思是否相同誰又知曉?況且,聖旨以下,君無戲言。”


    “陛下,您答應過微臣,待臣查明真相,才……”


    “朕給的時間夠多了,但等來的結果就是皇兒的屍身受辱!朕本寬容,寬恕了查兇不稱職的你們,但朕難以容忍你們為了一個百裏舜讓天家尊嚴蒙塵,讓祈鳳與鄰國結盟之誼受到影響!”


    “三日後,百裏舜於鬧市淩遲削首,念在愛卿與他師徒一場,本次監刑便由落營天執行。”


    姬銘澤背過身去,斂下眼中深深恨意,就在氣氛冷凝的令人脊背發顫時,皇後端著參湯在禦書房外求見。


    與皇後擦肩而過的瞬間,司空冽似乎聞到皇後身上有股苦味。


    端容皇後出身名門,不過三十依舊美貌年輕,隻是雖身著華服,享盡天子寵愛,但她終日愁眉不展,一臉的苦悶之色。


    司空冽隨公公離開後不到半個時辰後,皇後推門出了禦書房。


    隻見她臉色蒼白,不停擦著嘴上豔紅的胭脂,身後的侍女趕忙遞上手帕,接過手帕的皇後立刻揮退眾人,自己則快步走到偏僻的長廊盡頭,使勁的幹咳,直到吐出一隻血紅色,黃豆般大小的肉蟲。


    “啊!!!”


    皇後嚇得花容失色,甩開手帕慌忙向後退去,正好撞入去而複返的司空冽懷裏。


    “司空…大人?”


    “皇後,小心。”


    司空冽一邊說著,一邊鬆開護著她的手,快步去查看手帕裏的東西。


    白色軟帕裏,裹著涎水的紅蟲子緩慢有力的爬出,看樣子已然吸足了血。


    司空冽倒吸了一口涼氣猛迴過頭,不顧身份直視皇後已然涕淚縱橫的臉。


    “皇後娘娘,這可是噬血蟲啊,這種極為罕見的蠱毒怎麽會纏上您呢?”


    怪不得司空冽在皇後身上聞到了濃重的苦味,想來是將幹嘔,精神不濟的現象當做了普通的身體不適,吃了太多無用的藥方。怪不得他前腳出了禦書房,後腳皇後的婢女就攔住自己。


    皇後哆嗦著嘴唇,剛剛那一幕已然讓她頭暈目眩,如今知曉這是會害人性命的毒蟲,她更是難掩悲痛,手指遮住眼睛,低聲哭泣。


    果然,


    果然是薄情帝王家,與他成婚三十載的自己也還是被他算計到這一步。


    也許一開始,就錯了,統統錯了。


    司空冽道了一聲得罪便施展術法為她寧神,順便為其逼出身體內繁衍出的噬血蟲,然而這一看,司空冽的泰然自若瞬間消失。


    沒有!


    沒有找到其餘噬血蟲存活的跡象,難道已經吸食足夠的血後與皇後的髒器融為一體了?


    皇後強忍心頭苦澀,她此刻隻能寄希望於剛正不阿的司空冽了,感受到袖子被人死死拽住,司空冽動作一頓。


    “司空大人,是陛下…是陛下他要殺本宮啊!”


    皇後此刻神情凝重,語氣逐漸沉穩,淚水盈在眼眶裏將落不落,平添一份高傲倔強。


    “皇後的意思…這是陛下的手筆?”


    “司空大人,本宮這病耽擱時間已久,從你的表情來看,本宮應該是毒入骨髓,時日無多了。”皇後枯瘦的指尖蹭去眼角的淚,又長歎了口氣,“你想查,就不能隻查三皇子和百裏舜的糾葛,還要查查桃源村,那是本宮意外找迴三皇子的地方。”


    司空冽欲要再問,卻被皇後揮手打斷,皇後看著長廊外四方天地,苦笑著道:“在深宮之中行事必須謹慎,這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身後的家族,本宮隻能言盡於此了。我想就算他做事再周密,隻要存在過就一定能留下痕跡。”


    司空冽:“……”


    皇後的話意有所指,司空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在皇後的侍女們來找她之前,先一步離開。


    落營天記掛著小徒兒的死,又不滿司空冽處處替百裏舜開罪,得了監刑指令的他立刻與其暫時劃分界限。


    司空冽隻能一人前往桃源村,再度追查當年的故事。也就在他離開不久,落營天就找迴了姬彧衡的屍體。


    或者說,是有人把姬彧衡的屍體送了迴來。


    看著躺在靈堂上的棺材裏,衣衫完好的姬彧衡,落營天滿眼複雜。


    “百裏長淵…看樣子是有人和我同仇敵愾,要你兒百裏舜死無全屍,要你百裏家斷子絕孫啊。”


    那晚,看見自己有意懈怠應敵時,司空冽就在質問他為何如此,他隻用了句力不從心掩蓋過去,實際上,他早就知曉了一切。


    但他不說,絕不可能說。


    沒人比親手為姬彧衡更換喪服的落營天更清楚前者屍體上留下的痕跡,包括那個胎記。


    現在屍身迴來,但胸腹那裏遭受了嚴重的劈砍傷,大半皮肉不翼而飛,連帶著那塊紅色胎記也被砍到隻能模模糊糊看出些許。


    既想證明姬彧衡皇子身份,又想借助淩虐般的劈砍痕跡激怒朝廷。


    落營天如了對方的願,順利定死了百裏舜的罪名。橫在心頭多年的那根刺終於要被拔掉了,他喜不自勝,慢慢靠在棺木邊上,長袖掩麵。


    “雪兒,我的好徒兒。明知道你葬身百裏家,卻連你一捧骨灰都找不到,為師不能殺百裏長淵,就一定要殺了百裏舜為你報仇。”


    地牢內,獄卒端著水壺從鐵門的縫隙送了進去。


    他悄悄看了一眼裏麵,隻見白衣長發的男人側坐在床邊,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安靜的怪異。


    “百裏舜……”獄卒和做了賊一樣,小聲的喊著,“你知不知道還有兩天你就要上路了?”


    沉默中的男人似有所感,但也隻是輕輕一笑。


    看來僅憑司空冽一人是保不住他了,百裏舜莫名又想起那一天。


    那是百裏長淵第一次受到皇家封賞的時候,尚且年幼的百裏舜看著太監們將流水的珠寶還有皇帝親賜的畫用箱子裝著,一箱箱抬進後宅。


    天家賞賜無疑是一種榮耀,尤其是和皇家做著生意的百裏長淵,隻是他從頭至尾都毫無笑意,隻抱臂冷眼看著宣旨公公在忙裏忙外。


    四下無人之時,百裏長淵向百裏舜展開那幅皇帝親賜的---美人飼虎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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