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開啟,遠在後山的璧如月清楚感知到死亡的味道。


    她雖知那礙事的兩人不是那般容易撤手而去的人,但也未曾料想過他們竟如此迫不及待。如今看起來像是共同謀劃的一場調虎離山,隻可惜,是他們棋差一步。


    既然他們不識好歹,那她將事情徹底做絕又如何?


    一掌推開鋒鈺,璧如月帶領三名弟子堂而皇之的進入重靈。


    鋒鈺算著時間也不再阻攔,隻打著哈欠和守在洞口的弟子們閑聊起來。


    久聞其名,不見其人,如今得見,眾人對這位可煉出無數奇異名器的尊者更添敬仰之情。


    “鋒鈺尊者既然已經出關,那請弟子們為您安排新的住處可好?”


    “出關?我可沒說我要出關!”鋒鈺指著自己的腳下,淡然說道:“你們看,我還在洞內,沒有踏出去一步哦~”


    眾人低頭看去,未曾想鋒鈺混不吝的與璧如月拉扯半天,雙腳竟仍站在山洞內,半步未出。


    眾人:……


    璧如月打定了林若錦就在重靈幻境內,卻不知道,林若錦還有另一條逃脫之路。


    血海菩提內,禎狐和林若錦一言不發的對坐著。


    “小妹,青雲又有人對你不利?”


    林若錦尬笑兩聲,隨手拿起禎狐為其準備的佳肴。


    一根肉肘子,林若錦小口小口啃了起來,鹹香四溢,肉質軟爛,像是靈塵大師姐的廚藝。


    “怎麽樣,味道還行嗎?”禎狐慢悠悠給她倒了一杯茶,瞧見壺底的茶葉已經被泡的快成了碎渣,下意識嘖了一聲。


    “這群人啊,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巫溪的後輩怎麽混的這麽差?”


    林若錦擦了擦嘴問道:“這些東西都是掌門給的?”


    “獻祭的祭品罷了,我現在算是半個血肉之軀,大部分力量都用來養瑤華,就隻能進補點人間煙火……”


    “等下,也不算是祭品,偶爾他們殺人越貨了,也會和本座商量,丟個屍體下來給我的血海菩提樹做養分……”


    話音未落,血海菩提樹的上方便傳來女人的一聲聲哀叫。


    “誰給你們的賞金?本夫人可以給你們雙倍,不不不,三倍!”


    “放開我!我把錢都給你們!放我走,我就不追究了……”


    “哇啊啊啊啊——”


    慘烈的尖叫拖著長長的尾音快速劃過耳膜,尖利的讓人受不了,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個衣著華麗的婦人茂密枝葉中掉下來,咣當一聲狠砸在地上。


    鮮血四濺中,女人吐了兩口血,就再也沒了聲響。


    林若錦唇間溢出一聲輕唿,但很快便恢複了從容的表情,轉過頭無比淡然擦著手。


    禎狐對林若錦的變化頗感意外,他緩慢勾著唇角,淡淡笑著。


    “如今的小妹自然見多識廣,心境不同。哪怕遇到這種情況也能從容不迫,真令大哥我刮目相看。


    “最近恰逢曈陽日,為兄需要借此時機沉睡閉關,血海菩提樹也要隨之關閉,不能隨時迎接你,我一開始還擔心你,現在倒也可放心。”


    說起曈陽日,林若錦想起那兩件重要的法器,禎狐身為半魔,神通廣大見識不凡,一定能知曉一二。


    剛要問他,禎狐卻先一步出聲打斷了她。


    “小妹,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之前在血海菩提中護著你的那個拽裏拽氣的男人,是叫百裏舜嗎?還有個天水樓樓主的稱號?”


    從禎狐嘴裏竟說出了百裏舜的名字,讓林若錦頗為意外。


    “你怎麽知道他?”


    禎狐從林若錦的表情便知,她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糾糾纏纏,若即若離,若說是愛,太過沉重。若說隻是尋常喜歡,又有些淺薄。


    禎狐斟酌些許,尖利的指甲對著二人身後的樹葉輕輕點動,枝葉翻湧著將婦人屍身吞沒。


    “哢嚓哢嚓……”


    在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嚼聲裏,禎狐再次開口。


    “小妹,你久在青雲,難道沒有聽到風聲嗎?”


    “天水樓的百裏舜,前日因涉嫌謀害皇嗣,已經被毒物封了修為,押入死牢了……”


    慢悠悠的說完,禎狐長歎一聲,又似在感慨,“小妹,世人皆說自古無情帝王家,你說那百裏小子,能夠安然脫身嗎?”


    林若錦:“……”


    林若錦從血海菩提裏迴到青雲後的許久,思緒依舊混亂。


    她甚至忘了問禎狐兩件法器的事,腦海裏全是那個男人臨走前,對她說的那句話。


    麵對恢複記憶的百裏舜,她覺得有些陌生,她有很多疑問想問,但她不敢問,亦如她不敢再見蠱藥宗的眾人。


    有時她也會想,就這樣糊裏糊塗的相遇,相交,而後再糊裏糊塗的迴去……


    這樣的話,對方的愛就會在這場奇幻的異世界旅程中,成為獨屬於她一人的濃墨重彩。


    隻屬於她的真切愛意,雖然虛假但一定毫無瑕疵。


    本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的離開,但她又忍不住在想……


    九死一生的大牢,喝下了於修行者劇毒的藥水,平日裏總是高高在上慣了的他,一朝落魄,該怎麽樣保全自身,會不會有他的仇家伺機報複?


    胡思亂想間,一道人影從林若錦的身後躍出。


    林若錦後背一涼,瞬間收迴思緒,猛然迴頭。


    “我還以為你迴去了呢。”林若錦看清來人,不由鬆了一口氣。


    季雲步伐有些不穩,向她走來時整個人都在搖晃。


    “林小姐,屬下……”


    “季雲?你沒事吧?”林若錦意識到不對趕忙去幫季雲穩住身體。季雲捂著胸口,低聲怒罵鴆崖的出手狠辣。


    “那小子,深藏不露啊,屬下察覺他今日來總是在打聽天水樓和樓主之事,便處處留心直到他打算偷偷離開青雲,卻不想還是被他發現了……”


    “不會吧,鴆崖把你弄成這樣了?他還有這本事?”


    季雲惱火的想說些什麽,卻是大咳不止,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若錦一邊扶著季雲一邊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門剛關上,二人的視線近乎同時落在房間裏,桌子上信封。


    “那是?有人給林小姐您留了信?”


    林若錦打開信封,快速掃了一眼這封措辭文雅的辭別信,仔細端詳著上麵雋秀的字體,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原來那日的家鄉小曲兒也藏著深意啊……”林若錦淡淡勾起唇角,表情卻是哭笑不得的模樣。


    哪怕她不懂書法,第一眼看過去也能知道這不會是一個山野村夫能寫出的好字。


    偷摸打聽百裏舜,又匆匆離開青雲,再結合他與自己的相遇,以前並未細想,畢竟他從任何方麵看,都是一個淳樸的農家漢子。


    萬萬沒想到,竟是他們都看走了眼。


    還真是深藏不露。


    鴆崖到底是誰派來的?是折夜嗎?是臣玄陵嗎?還是……


    “他打傷我離開後,我本想將聯絡樓主,卻不得迴信,其餘人也是如此。”季雲惱怒的皺著眉,正要湊過頭去看看信上寫了什麽,卻見林若錦將信紙一撕,隨手用靈氣轟碎。


    碎片化為飛灰,散的了無痕跡。


    “既然鴆崖已經離開,季雲你也沒必要保護我了,如今璧如月有人在看著,我也快離開青雲,你可以迴去了!”


    季雲揉著肩頭的手一頓,不可思議的看著林若錦,而麵前的女人神色冷淡,說出的話可謂是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


    “為什麽……”


    “你可知天水樓和你家樓主出事了?”


    “什麽?!”季雲呆若木雞,一問三不知的模樣。


    “你遠在青雲,通訊略不便有所不知也很正常,天水樓出事了,我不知道你心思如何。若你還忠心,便帶著這個迴去,替百裏舜作證。”


    說罷,林若錦來到梳妝櫃前,打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本書冊遞給季雲。


    季雲如夢初醒,趕忙從女人手裏接過那本書冊,打開一看,竟是青雲掌門帝酃師手抄的百藥集。


    “這是什麽?”季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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