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止住,月朗星稀。


    琅環撿起蜥蜴妖的原型扔進儲物袋,剩下的人將繡娘的屍塊裝起來,挖坑埋土。


    眾人在月下的墳地裏忙活起來,璧如月帶著正在撿破碎的符咒的林若錦來到一旁無人處。


    “林若錦,這次的曆練你有什麽感悟?”


    感悟?


    “挺好的,向大家學習了很多知識,術法和技巧,感受了大家的團結,互相配合的默契。勇敢無畏,正義為先才是合格的青雲弟子!”


    璧如月凝視了林若錦片刻,隨後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迴答的不錯,可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她看著林若錦,滿臉鄭重的問:“其實,我想問的是你怕不怕。”


    “還好,不是很怕……”


    “看得出來,你麵對危險很冷靜,但是有句話我說了,你別介意。”


    林若錦垂眸,心口有些悶,“沒事,說吧。”


    “青雲,並不適合你。


    “好,我知道了。”


    璧如月顯然不滿意這個平靜,寡淡的答複。她還想說什麽卻被過來的柏無廂打斷。


    “嗯?要我去治療?”


    “他們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傷,你去幫忙看看。”柏無廂略帶寵溺的拍了拍她肩上的灰塵,繼續道:“簡單包紮下就行,去吧。”


    璧如月皺眉,看著林若錦滿臉笑意的應好,心裏一陣煩躁。


    有股悶氣堵在心頭,叫她吐不出來散不下去。


    “林若錦,稍等一下,我……”


    見她還要追上來,柏無廂橫過身子,伸手將二人隔開。


    林若錦越走越越遠,璧如月沒了剛才的溫和。


    “你這是做什麽?”璧如月冷著臉問。


    柏無廂輕笑一聲,伸出的手掌一翻,一個人偶娃娃靜靜躺在掌心。


    “做什麽?你覺得我想做什麽?”柏無廂眼裏的戾氣翻湧,那張沒了遮擋的平凡麵孔此刻看起來邪氣橫生,“我想知道有青雲的弟子暗害他人時貴派該如何處理,這樣的問題是應該問你,還是該問青雲掌門呢?”


    “你!”璧如月慌了一瞬,而後恢複了一貫的冷靜,“那我到是要問你,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麽?討好林若錦,讓她對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你身為華陽弟子,能麽可以做這種撬牆角的事,不覺可恥嗎?”


    收迴人偶,柏無廂撫摸著唇角的疤痕,冷笑著看向麵前的女人道:


    “你也不是清冷出塵,一無所知嘛!你要是這麽替百裏舜不平,你可以將一切都告訴他,看看他會不會理你。”


    小村內。


    迎迴愛女的村長和村民們喜氣洋洋,尤其是村長,立刻擺下幾大桌素宴慰勞眾人,盛情難卻,璧如月同意了。


    林若錦挑了一桌就要坐下,見柏無廂被鄭櫟圍著,煩不勝煩的樣子,笑著招了招手。


    “快來,這裏有位子!”


    柏無廂眼睛亮了一下,腳上加快速度,把盛裝打扮的鄭櫟甩在後麵。


    “那姑娘找你有事?”林若錦笑眯眯的問。


    瞧見她,柏無廂一直緊皺的眉頭迅速舒展開來,摸摸臉頰上的傷疤漫不經心的道:“她想讓我們找迴她娘,煩人的家夥,找迴來了又怎麽樣?像之前一樣鎖在豬圈裏?”


    林若錦啞然。


    這個村子的貧窮,不僅是窮在他們的生活,更多是他們的思想和道德。


    無論是為了錢拋棄親女的繡娘父母,為了尋迴女兒隱瞞實情的村長,還是買賣女人,將逃跑的女人鎖在豬圈的村民。


    這個村子的人從裏到外都很爛。


    林若錦歎了一口氣,恰好此時身邊的木椅子被抽動,一身灰藍短衫的鳩崖落座,無視柏無廂像要殺人般的目光,自來熟的給林若錦倒了一杯果酒。


    “今日便要迴去了嗎?”鳩崖問。


    “嗯,要迴了!謝謝你幫我找到墜子。”


    鳩崖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再看她,隻剩下一聲歎息。


    酒過三巡,幾番推杯換盞下,有些人已經醉了,在酒桌上大談自己的老婆不乖該怎麽教訓,怎麽樣才能找到漂亮的老婆。


    璧如月難掩嫌惡,端坐正位對村長和鄭櫟的誇讚充耳不間。


    獨自坐在角落裏的琅環一杯杯灌酒,眼睛紅的嚇人,其他的弟子則在村民的推崇中漸漸迷失自我。


    柏無廂煩了,往日的獨來獨往讓他難以接受這樣的熱鬧,恰好臉上的感覺有些異樣。


    也不知是不是傷疤處有問題,正要起身去找塊鏡子,卻被身旁伸來的小手攥住。


    “去哪?”林若錦眼神迷離,麵頰紅的似乎能滴出血,坐在凳子上搖搖晃晃的,一隻手扒著桌沿,另一隻手死死攥著柏無廂衣袖。


    “去哪兒啊!帶上我,別把我一個人丟下...…”


    坐一桌的村民眼裏閃光,像狼一樣眼冒綠光。柏無廂瞪一眼,他們就迅速低下頭,喝酒夾菜。


    “醉了?這是喝了多少?”


    鴆崖放下筷子,迴道:“不過三杯……”


    鳩崖正要伸手扶她,卻因林若錦已經被柏無廂拉走,而錯過。


    另一桌上,璧如月剛推了一波敬酒,俯身落座時瞧見和柏無廂手牽手的林若錦,二人一前一後往村後頭走去。


    村長也注意到了,打著哈哈笑道: “年輕人就是好啊!”


    村後的小溪旁。


    林若錦長舒了口氣,坐在柔軟的草地上醒酒。


    此時的天,淇藍如洗,無限明媚,配合著潺潺流動的溪水,讓她放鬆了不少。


    好久沒有感受過的快意,讓她愉悅的張嘴輕輕哼著歌。


    蹲在溪邊,正借著清澈水流觀察麵頰的柏無廂聽見身後的聲音,愣了一下。


    曲調悠揚,歌詞旖旎,似乎是一首女子唱與男子的情歌。


    “喜歡嗎?我跟你隔!說,我嗝!”連打兩個酒啊,林若錦的臉更紅了。


    柏無廂從懷裏掏出一塊軟帕子在水裏浸濕,走過來輕柔的理好她的長發,擦著她發熱的臉頰。


    紅唇柔軟,隻是指尖不小心碰到,都可以輕易讓他心顫動起來,更何況她此時此刻就在自己麵前,媚眼如絲,柔若無骨且對自己毫無防備。


    仿佛,隻要再進一小步,就可以讓她軟倒在自己身上……


    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與她的距離近到幾乎快要吻上她了。


    快速分離,柏無廂紅了臉咳一聲,認真迴道:“聲音好聽,唱的也好聽。”


    “喜歡嗎?喜歡我唱的嗎?”


    “喜歡。”柏無廂抬起她柔軟的手,仔細擦著每一個指縫,“再唱給我聽聽吧,什麽都行,剛才這首…繼續唱給我也行。”


    林若錦琢磨一下,然後緩慢開口:“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嗝,來這嗝…裏……\\\"


    對上柏無廂複雜微妙的表情,唱了好一會的林若錦捂著臉搖搖頭,“換…一個,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裏~”


    柏無廂:……


    “算了,別唱了……\\\"


    現在想想,也不是一定要聽。


    林若錦:“不行,你沒有選擇!我…我再唱一個,唱…個愛死愛活,死了都要愛…唱……”


    許久許久沒有動靜,柏無廂收迴帕子抬頭看去時,才發現女人已經坐著睡了。


    唿吸均勻,睫毛微顫。


    柏無廂忍不住的笑,伸手攬住林若錦的肩膀將人帶入懷中,讓她換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自己的膝蓋上。


    臉上的不適感越來越強,見四下無人,身邊的女子又沉沉睡去,他對著遠處的樹林喚了一聲。


    下一秒,


    一個黑衣男人捧著一個盒子竄出樹林,鄭重的將東西放到柏無廂手上,瞧見他懷中安睡的林若錦,男人的眼睛閃過一絲疑惑不解。


    “看什麽?”柏無廂大手遮住林若錦的臉。


    “屬下知錯。”


    男人再度隱入樹叢,柏無廂這才打開盒子拿出裏麵的東西。


    一直擔心林若錦和柏無廂會偷摸做什麽的璧如月端著一壺醒酒湯,匆匆趕來。


    撥開樹枝後,就看見男女親密靠在一起的畫麵。


    光天化日之下,怎麽能如此不顧廉恥?


    璧如月皺起眉頭,正要出聲卻見柏無廂的手從林若錦的臉頰抬起,抓撓著自己的側臉。


    下一秒,璧如月就看見了驚人一幕!


    隻聽得撕拉一聲,一張皮被他用力扯下!


    從璧如月的位置看去,正好清楚看見那張人皮上從嘴角到眼角上的疤痕。


    心髒瞬間揪起,璧如月美麗的眼睛不自覺睜大,慢慢移過視線看向他卸下偽裝後的臉……


    然而看到男人真容後,璧如月心口的悶氣更加無處釋放。


    端著醒酒湯的手不可控的抖了起來,洶湧而來的喜悅和震驚同時進發,讓她紅了眼眶。


    是你啊,竟然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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