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馬車裏的二人都在沉默。


    百裏舜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將一根發絲繞在指尖,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舜哥哥,你這是玩的什麽把戲?”慕容聆霜翹著腿,抱著雙臂靠在車廂壁,一臉無奈的看著他,“算了,你還是放棄吧”。


    “把戲?”


    “對啊!你裝失憶,不就是為了把林若錦帶迴來嗎?怎麽又放棄了轉而要我偷拿她的頭發?”


    百裏舜再度沉默,好半晌他才將頭發收起。


    “沒什麽把戲。我隻是記不得一些小事,想自己去驗證真相罷了,她如此防備我,隻能另尋他法了。”


    “不記得小事,那你還記得你爹你娘嗎?”


    “這是自然,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似乎好久沒見到父親和母親了,一會兒迴去得去看看他們才是。”


    “看他們?”慕容倒吸了口涼氣,錯愕的看著一本正經的他,趕忙追問“去哪裏看?”


    “自然是慧嵐院啊,聆霜你的問題很奇怪。”


    “……”


    這哪裏能看得到啊,看什麽?看二老牌位嗎?


    慕容不再講話,她心悶悶的。


    難以想象一會兒迴去後他看見兩個靈位會是什麽反應。


    “聆霜…那個林若錦到底是誰呢?我明明記得她的名字和長相,為什麽她卻說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因為流水有情,落花無意唄!你傷害了她,她怕你了,再也不會搭理你了。”


    慕容見他不信,便將他們之間的過往一一說出,包括他酒後非禮林若錦的細節。


    百裏舜怎麽不能相信自己會對一個柔弱可憐的女子做出那麽過分的事情,可聆霜的模樣看起來又不像是在編瞎話。


    百裏舜表麵沉著,內心像一團亂麻。摸了摸頭上的藥布,又不可控製的迴想那個纖細窈窕的女子伏在床邊小憩的模樣,即使睡著了手裏也緊攥著藥布。


    她該是擔心自己,念著自己的,或許聆霜口中那些愛恨糾葛是真的發生過的。


    懂了,


    他懂了,他徹底明白了。


    自己以為不愛她愛的是她姐姐,因為各種誤會他又把她困在身邊,被囚禁在籠中的飛鳥不再對狠心的自己有任何留戀,如今正準備張開了雙翅,翱翔於天際。


    這,可不行啊……


    慕容不知道百裏舜的心理和想法,她靠在一旁,盤算著等迴去怎麽和他解釋他父母早亡的事。


    夜晚,蠱藥宗內。


    早已入睡的林若錦做了個夢,夢裏的蠱藥宗院子裏,禦羅王指著山門外的一棵長得像老頭折了腰的鬆樹讓她在申時來這裏找他。


    夢醒,林若錦揉了揉惺忪的眼皮,思索片刻披了件衣服躡手躡腳走出大門。


    她在大門外環視了一圈,果然看見了隱藏在夜色裏,那顆夢裏的鬆樹。與之同時還有站在那裏,一身淡紫色長袍,頭發高束的禦羅王在望著月亮發呆


    “叫我來幹嘛?”林若錦打了個哈欠走過去。


    “你怎麽這身打扮?這麽重要的時刻,迴去穿好一點。”


    “大哥,半夜時分,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會惹人懷疑嗎?而且我和靈塵住一個屋子,會吵醒人家的。”


    禦羅王挑了挑眉,沒再講話,反手從懷裏掏出三支香。


    沒錯,從懷裏,掏出了,三根整整齊齊的香。


    林若錦差點以為自己出幻覺了,這麽長的香,他怎麽從懷裏完整掏出來的?


    “你是要和我拜把子啊?”林若錦哭笑不得,走過去看著他,笑著問:“你禦羅王也能看得上我這個小人物?”


    “本尊曾經也是人人可欺的小人物。”禦羅王指著這棵樹道:“這棵樹快有千年的樹齡,如今你我二人在此結拜,讓它做個見證。”


    於是乎,在一片漆黑中的山林中,林若錦認了個奇奇怪怪的大哥。


    “既然你是我小妹,那來叫聲大哥聽聽。”


    “大哥。”


    “再叫聲嫂子聽聽!”禦羅王指著自己心髒的位置,賊兮兮的笑著,“讓瑤華也聽聽。”


    他本也是個俊美的男人,可配上這話怎麽會這麽…奇怪的猥瑣呢?


    “別了吧,有點變態!”


    “叫一聲,叫一聲讓你大哥聽聽,別讓我求你。”


    “這我真的……”


    “算我求你……”


    “嫂子!”


    禦羅王:嘖!我這收不住的嘴!


    心髒忽然急促的跳動起來,讓禦羅王有些眩暈。


    這是瑤華在開心吧,他心滿意足的拍拍林若錦的肩膀,林若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廢屋的方向。


    “你怎麽出來的?不是上了封印嗎?”


    禦羅王嗤笑一聲,迴道:“那種封印早就過時了,百年前能封印住沒了心髒的我,如今心髒迴來了,要是還能被那東西封印,禦羅王這稱號就算本尊撿的。”


    “怪不得呢,你可不能再惹事了!”


    “你真囉嗦呀。”禦羅王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麽慢慢斂下了嬉皮笑臉,他盯著麵前的女子輕聲問道:


    “小妹,你不好奇我是怎麽突破封印的嗎?”


    沒頭沒尾的話讓林若錦愣了愣,她疑惑的看著禦羅王。


    “不是你自己打破的嗎?”


    “不是。”禦羅王輕輕搖頭,他眼裏的認真讓林若錦心裏有些發毛。


    “難不成是有人幫了你?是誰啊?”


    “是你。”


    林若錦:王德發!怎麽又和我扯上關係了?


    禦羅王靠在鬆樹上,向她講述那天無人知曉的真相。


    本來,血海菩提裏的冤魂邪祟越來越多,過多的邪念已經讓虎蛇封印承受不住,開始鬆動。


    但它仍然可以維持作用,繼續封印禦羅王十幾年左右也是沒問題的。他在樹裏因為沒有心髒和肉身,隻能靠沉睡來維持靈魂的存在。


    就在那一天,他忽然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透過血海菩提的枝葉傳進他的耳中。


    那女人滿心的怨恨,言語裏都是對一個男人無盡的痛恨。


    一開始他並沒當迴事,隻當那是某個被扔進來獻祭的可憐蟲臨死前的遺言。


    直到那麵牆壁被打破,才讓他徹底從沉睡中清醒。


    女人唇邊血跡斑駁,她從一間幽暗的房間內跨出,跌跌撞撞三步兩步走到蠱藥宗地下血海菩提前。


    “在這啊……”女人擦擦唇角,抬手觸摸血海菩提樹。


    “我放你出來,你可一定要幫我…殺了…百裏舜啊……”


    她忽然詭異的咧著嘴,仿佛在無聲的大笑,隻是笑的比哭還難看。


    忽然禦羅王感覺血海菩提樹的枝葉慢慢開始蔓延生長,像是重新煥發了生機。


    與之同時,蔓延出去的枝葉將外麵的影像一並傳給了禦羅王,這才讓他看清正在外麵對著血海菩提樹輸送煞氣的女人真容。


    她,正是本該昏迷在密室床上的林若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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