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梳蹭地站起身來, “此事可屬實?”


    “莊中幾位嬸子都消息靈通, 錯不了。”清浣神色擔憂,“要不婢子帶些補品去林小姐府上打聽一下?”


    “還是親自去比較好, 我也放心不下。”沈雲梳來來迴迴走了幾步, “我去找阿羅說一聲。”


    顧玉琦的房門敞開著,宜綃在矮凳上坐著刺繡。恆王府美人如雲, 綺羅郡主的這位婢女麵貌卻平平無奇,裝扮的也樸素。


    “ 郡主睡了嗎?”


    宜綃還未答話, 那道慵懶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可是雲梳?”


    “正是晚生。”沈雲梳疾步走進,隻見顧玉琦斜靠在薑黃色的軟墊上, 鬆散地披了一件綰色外裳,露出雪白的脖頸和若隱若現的……


    非禮勿視!


    她趕忙收迴了眼神, “阿羅, 你聽說懷雪落水之事了嗎?”


    顧玉琦一怔, 搖搖頭。


    “她情況似是不大好……我想去看看。”


    顧玉琦也站起身,嗔怪地說道:“這是自然。不光你, 我們十幾個姐妹都是關心懷雪妹妹的。眼下幹著急無用,先去知會她們一聲,提前一天迴京去林府看看。”


    “多謝阿羅!”沈雲梳禁不住又對眼前人生出幾分敬愛。自己往日白做了一副冷靜的樣子,真出了什麽事仍慌了手腳。還是阿羅心善又沉著,不愧是京中一等一的貴女。


    沈雲華和汪玲瑤已經起身坐在廳堂內說話,過了一刻鍾不到孫、莊兩家姐妹等人也來了。顧玉琦就將此事一講,孫馨巧和祝玖急忙表示想跟著去。最後眾人商量一番,決定十餘人一同探望。


    “我們這麽多人怕是動靜太大吧?”莊嬋有些遲疑地問道。


    “隻是聊表心意而已,不一定要全進去。”沈雲華解釋了一句。她想到林家那位繼室,忍不住有些懷疑落水的內情。此番綺羅郡主帶她們過去,也好為林妹妹撐腰:矯矯不群的一位姑娘,那些黑心腸的人怎麽忍心給她安上個孤僻高傲的名聲?


    眾人達成了共識,便吩咐侍女收拾行裝,簡單謝過莊中管事後坐了馬車往京中趕路。來到林府門前,宜綾下了車客氣地說:“我家郡主和諸位姑娘來看貴府小姐,勞煩通稟一聲。”


    那守門的小廝哪見過這樣的陣勢,愣愣地點了點頭趕緊跑進去。另一位還算機靈,麵色愁苦地說:“恕小人鬥膽一言。”


    “說吧。”


    “少爺和小姐目前都高燒不退,怕是見不得人。但老爺將請醫館最有名的大夫來了,都說熬過這幾天就好了。”


    熬得過就好的意思是……熬不過,恐怕要不行。


    沈雲梳的心往下沉了沉。


    不一會兒,卻見一個身著便服的男子提著袍子快步趕了過來。“微臣參見綺羅郡主。”


    “伯父免禮。”聽了她的稱唿,林若徐明顯有些受寵若驚。“我們在莊中遊玩,聽聞懷雪抱恙索性一齊前來探望,給貴府添麻煩了。”


    “不敢不敢。郡主和諸位小姐專程來訪,寒舍蓬蓽生輝……雪兒定然也很開心。”林若徐暗中咬牙。杜氏還天天跟他麵前假作擔憂,說雪兒性情太過孤高,恐在外頭得罪了人。可眼下一看,十餘位貴女前來探望。若這還叫乖戾,誰家女兒不蠻橫?


    心中本就對一雙兒女雙雙落水生了疑,這下更是強壓怒火,隻等客人走後甩給杜氏一紙休書。“快請進吧。”


    莊嬋、孫馨寧等雖年長老成,麵對一個中年男子終究有些不好開口。隻顧玉琦淡定自若,凝眉問道:“懷雪是怎麽落的水?”


    “老夫慚愧。”林若徐滿麵羞慚,“賤內說是自個想不開……可這話卑職是不信的。”


    沈雲梳聽到這兒,倒對他稍有改觀。林大人或許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可能將家醜直言道出,也算是個光明磊落之人。


    “林妹妹可醒過?我們去探望,她身子骨可受的住?”莊嬋關切問道。


    “這……怕是不行。”


    “雲梳,玖兒,你們兩個與懷雪最為親近,就代我們進屋看看吧。”顧玉琦嘆了口氣,“林大人不必過於擔憂。本郡主已經遣侍女去請了太醫,定能將懷雪和林少爺治癒。”


    “綺羅郡主大恩大德,微臣斷不敢忘!”


    “舉手之勞罷了。”


    說著眾人進了內院,往聽雪軒走去。尚未到院門口便聽到一婦人責罵丫鬟的聲音:“你這奴婢,是怎麽照顧自家姑娘的?日日伺候著,連點端倪都沒察覺?明知是先夫人的忌日,還任由著雪兒往池塘邊上跑;竟還拉著她弟弟!若雪兒和風兒出了什麽事,你們等著被發賣出去吧!”


    林若徐緊縮雙眉,滿麵愧意。“實在失禮。”


    “住嘴!”他沖裏頭高聲喊道,“有客人來了。”


    杜氏聽了,便步履匆匆地迎了上來。她生了一副刻薄之相,然而打扮得莊重素淨,眉宇間更盡是擔憂,讓人不自覺有些相信她是位賢妻良母。


    “請問……”


    “這位是綺羅郡主。”


    “原是郡主駕到,妾身失禮了。諸位……是來看雪兒的嗎?”


    “自然。”顧玉琦淡淡道,“方便嗎?”


    “當然……郡主跟她要好,說幾句話,沒準雪兒就能醒來了……”杜氏用手絹拭去了眼角的幾滴淚。


    這時,一個麵目慌張的小廝走到自家老爺身後,低聲說了幾句。林若徐臉上接連浮現出來震驚與不可置信的神情,怒吼道:“拿紙筆來!”


    杜氏莫名有些慌亂,“老爺,還有貴客在呢……”


    “住嘴!”


    林若徐提筆刷刷刷寫著,杜氏湊近看到最上端的“休書”二字,立馬慌了神。“老爺,是妾身那句話說錯了?雪兒和風兒還昏著……”


    “你謀害我的子女,還有理了不成?”林若徐冷笑。


    杜氏還欲辯解,可林若徐根本沒有繼續聽下去的意思,用眼神示意婆子將她拉下去。她見大事不妙,將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悲戚地說:“老爺,難道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嗎?”


    林若徐皺起眉,杜氏身後的一個嬤嬤老淚縱橫地解釋道:“老爺,前兩天少爺小姐落水,夫人受了驚一時竟昏迷了過去。請大夫來一看,卻說有喜了。夫人是想著姑娘和少爺還在床上躺著,想等他們好了再告知您這個喜訊。夫人是冤枉的啊!”


    林若徐臉色卻更沉了。“林府的女主人已於兩年前故去。從今往後杜侍妾搬到沉心院,著手收拾吧。”


    杜氏身子晃了晃,臉色煞白。


    林若徐的這一招可謂直擊要害。她盼著林懷雪和林懷風死,主要是給兒女鋪路的意思。眼下老爺將她貶為妾室,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不就成了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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