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吧。”


    奶奶剛剛還沉浸在悲痛之中,跟孫女抱在一起,從未跟她如此親近過。


    現在聽了孫女這話卻氣不打一處來,她一把推開孫女:“他做了這樣的事情,還讓我跟他離婚?憑什麽?便宜他了?”


    她的臉色瞬間變了:“我要讓他嚐嚐這痛苦的滋味!”


    【不知道該怎麽說,都已經過去了,要不還是向前看吧。】


    【本該頤養天年的日子,卻還在互相折磨,其實也沒必要,看開一點好。】


    【你們倒是說得輕巧,人家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你們讓她看開?】


    奶奶心情沉痛,那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這些事情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


    因為這些年她恨死了自己的父母親,覺得他們隻認錢根本不會管她。


    而她身邊這個老家夥,年輕的時候兩人相安無事,老了以後卻對小輩開始好了起來,導致自己倒是成了一個惡人一樣,他卻開始充當弱者的角色。


    真是讓人越來越討厭。


    直到老爺子中風了,生活不能自理,奶奶就覺得自己隱忍了這麽多年,報仇的機會終於來了,於是她總是惡意針對老爺子。


    經常不給他吃飽飯,摔在地上也不管,趁著沒人的時候就揍他一頓。


    她的心情總算是痛快一點。


    景舒看了看奶奶:“他這些年受了你許多的拳打腳踢,也算是得到了報應,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要永遠活在仇恨中,還是為自己活一次?”


    奶奶蒼老的麵龐皺成一團,她不解其意:“你是什麽意思?”


    景舒笑道:“我知道與你曾兩情相悅的醫生在哪裏,你要不要去找他。”


    奶奶低下了頭,她被綁迴去強行成親的時候,小趙醫生見她好幾天都沒迴來,還寫了好幾封信給鎮上的郵局,剛好有人去了郵局一趟給她帶了迴來。


    裏麵情真意切,問自己啥時候迴去,他也好買禮物來看看她家長。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看得心有觸動,哭著將信給燒了,從未給他迴過音。


    這麽多年過去,小趙醫生一定也已經結婚生子了吧,她和他始終是有緣無分。


    若是有緣分的話,但願來世還能再相見。


    景舒卻道:“不一定要來世,你現在就可以見到他。他一直在等你,並且終生未娶。”


    這一句話將奶奶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終生未娶?


    這怎麽可以?


    在那個年代,這樣子會被人說盡閑話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景舒道:“放過你自己吧,這麽多年,你已經夠辛苦的了,拉扯大了三個孩子,剩下的日子我希望你不要再活在痛苦之中。”


    隨即她將小趙醫生的地址私發給了奶奶,奶奶看到地址,久久不能平複心情。


    她馬上出了門,喊了一輛車往那邊趕去,方曉月也趕緊帶著手機跟著奶奶去了。


    出門的時候,爺爺躺在床上,依然哀嚎著,方曉月心底卻還是很同情自己的爺爺,不過她也不會再憎恨奶奶。


    *


    某小區內。


    一位年過六旬的老爺爺剛從樓下遛彎迴來,開了家裏的門。


    冷冷清清。


    他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才顯得熱鬧些,隨手拿起一旁的老花鏡,看起了剛從樓下手機店買的智能手機。


    旁邊放著一個相框。


    裏麵是一對情侶的合照,男生幹淨清爽,穿著中山裝,女生笑得很可愛,紮著兩個羊角辮。


    照片裏麵他們永遠青春洋溢,而不像是他現在這樣蒼老,上個星期他發現自己長了一塊老年斑。


    “這麽多年,你迴家就了無音訊了,我隻知道你鎮上,卻連具體哪個位置都不知道......”他的眼睛漸漸模糊。


    “叮咚~”


    門外傳來按鈴聲。


    “誰?是隔壁老張嗎?”他這麽多年依然無子無女,隻是偶爾會下樓跟隔壁老張下下象棋。


    門打開,老人卻愣住了,麵前站著一老一少,眼前的女人莫名有些熟悉。


    “蘭芳?是你嗎?”


    奶奶眼角帶著淚花,看著老人的臉,忍不住哭出了聲,將這些年的委屈通通傾倒了個幹淨:“趙哥,真的是你嗎?”


    趙哥忙將她請進屋,還將她的小孫女也帶了進來,忙給他們沏上了兩杯茶:“你這些年還好嗎?”


    多年過去,早已經物是人非,奶奶隻是抱著餘生能再見一麵的想法而來,卻看到了旁邊的相片。


    她將相片拿了起來,竟無語凝噎:“趙哥,你......”


    正如她所想,趙哥這麽多年都沒有結婚,也從未有人再走進過他的心裏。


    趙哥說:“我隻當你迴去看爸媽的,沒想到過了一個月你還不來,又聽同事說你不來了,想給你寫信卻都不知道你家的住址,隻給你寄到了鎮上......”


    奶奶啜泣道:“那些信我收到過,可是我沒臉給你迴信了,那時候我爸媽把我騙迴家結婚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趙哥卻扶著她的胳膊,溫和道:“沒關係,我們兩個老朋友,很多年沒聊天了,要是不嫌棄,你多來我這陪我聊聊吧。”


    【唉,好感人,居然就這樣等了她一輩子。】


    【我什麽時候能遇到一個這麽好的男人嗚嗚嗚。】


    【確實讓人感動,這得是抗住了多少流言蜚語才能終身不婚啊,家裏也沒有子女熱鬧,是我我可能就放棄了。】


    兩人說說笑笑,細細說了這些年遇到的種種事情。


    趙哥認真聆聽,奶奶第一次像個小女孩似的,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遭遇都說給他聽。


    小孫女方曉月現在卻很釋然,奶奶苦了一輩子,在老年的時候能夠得到精神寄托,讓她這個做小輩的感到欣慰。


    爺爺和奶奶最終還是離了婚,奶奶放下了對爺爺的仇恨,因為爺爺年輕時犯過錯,而奶奶也已經折磨了他那麽久,這件事情就算是那麽過去了。


    隻不過爺爺這下半輩子得在床上度過了,也算是一種折磨。


    奶奶和趙爺爺成為了靈魂伴侶,他們時常下樓散步,交流智能手機怎麽用,兩個人心裏都很高興。


    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他們去拍了結婚證。


    這一紙婚書卻讓趙爺爺等了三十多年。


    照片裏兩個老人都發自內心地感到開心。


    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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