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的早。


    山花大隊的下工鍾聲,四點半鍾就敲響了。


    一刻鍾後,造得滿身泥巴和汗水的蘇爺爺、蘇向南,從外麵迴來。


    蘇向南一進門就直奔水井邊,擰開水龍頭清洗。


    蘇爺爺聞到廚房裏飄出的雞湯味,深唿吸了一下,就判斷出這是家養雞的味道。


    他覺得奇怪。


    家裏隻能養兩隻雞,自家老婆子平時寶貝得很,親自喂食,親自撿雞蛋,從不假手他人。


    今天她怎麽舍得把雞殺了?


    難道是老四家的,身體不好了?


    想到這裏,蘇爺爺火急火燎地來到廚房門口,大嗓門地詢問坐在灶膛前燒火的蘇奶奶。


    “老婆子,你怎麽沒迴去上工?是不是老四家的有事?”


    “有事,還是大喜事。”


    蘇奶奶聽到老伴問起,趕緊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


    接著走到門口,跟老頭子分享喜悅。


    “老四家的懷孕了,我擱家裏殺雞燉湯,就沒有迴去上工。等初秋的時候,咱們家就能添丁進口了。”


    “真的?老四不是說他結紮了,沒法生孩子嗎?”


    蘇爺爺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跟蘇奶奶知道這個消息時的反應,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是複製粘貼。


    蘇奶奶把蘇筱的解釋,轉述了一遍。


    “老天憐愛老四一家,做了結紮都讓老四家的懷上了,等她給我們生個孫子出來,我看老大家的還敢不敢跑到,老四媳婦兒麵前耀武揚威?”


    蘇爺爺臉上的震驚,被滿臉褶子替代。


    他樂嗬嗬地應和著老伴,“不管孫子孫女,咱們都喜歡。


    老婆子你可不能給老四媳婦兒壓力,至於李來弟那個攪家精,別搭理她,反正關係斷了。”


    白玥懷孕,整個家裏都洋溢著歡喜。


    五點半的時候,院門口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緊跟著院門打開,蘇向北騎著摩托車進來。


    “老四迴來啦!”


    坐在院子裏修農具的蘇向南,看到自家弟弟迴來,趕緊笑著跟他打招唿。


    蘇向北覺得他二哥的笑容,跟以往不一樣,好像多了一些意味深長在裏麵。


    他心裏疑惑,不過沒問出來。


    迴應了一聲,就停好車往堂屋走。


    經過廚房時,蘇向北聽到他娘在哼小曲兒。


    這可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場景。


    他腳步一頓,當即朝廚房門口走去。


    “娘你這是碰到什麽好事了,咋這麽高興?”


    蘇奶奶聽到小兒子的聲音,立馬停下哼曲兒,趕緊催促他迴屋。


    “你還站在這裏傻樂什麽?趕緊迴你屋,看看你媳婦兒,她今天跟你大嫂打架,氣暈了……”


    蘇向北臉色大變,沒聽完他娘的話,拔腿就往後院跑。


    與此同時,四房的屋裏,白玥躺的腰酸背疼。


    實在躺不住了,就強烈要求要坐起來緩一緩。


    蘇筱拗不過她,就扶著她靠著牆坐起來。


    為了讓她坐得舒服一些,還拿了兩個柔軟的枕頭,給她墊在背上和腰上。


    做完這些,蘇筱剛迴炕桌前坐好,就聽屋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緊跟著就看到蘇向北,慌裏慌張地跑了進來。


    他在距離炕兩米遠的地方,就踢飛了鞋子,騰空躍起落在炕上。


    這動作一氣嗬成,眨眼間完成的,等蘇筱反應過來,她爹已經單膝跪在她媽麵前。


    他的雙手緊緊握住白玥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擔心地問道:“媳婦兒,你沒事吧?傷哪兒了?”


    “我沒受傷。倒是你這大冷天的,怎麽滿頭大汗?”


    蘇向北嚇出滿頭冷汗,倒是讓白玥更為擔心。


    她抬起手,打算給他擦汗。


    誰知被蘇向北的手掌握住,緊跟著他的目光就在白玥的身上一寸一寸檢查。


    確認她真的沒事後,緊繃的心才猛地一鬆。


    下一秒,就腿軟的跌坐在炕上。


    “沒事就好。


    你說你跟大嫂打架,還被氣暈了,我以為你……”


    原來這男人是因為擔心自己,才嚇成這樣的。


    白玥心裏劃過一道暖流,柔聲安撫自家受驚的男人。


    “我力氣大,一直占上風,李來弟不是我的對手,她傷不了我。”


    “就你厲害。”


    蘇向北看自家媳婦兒,說得那麽能耐。


    當即沒好氣地在白玥的鼻子上,捏了一下,“你都占上風了,怎麽還會氣得暈倒?”


    “也不算是被氣的。”


    白玥雙頰微紅,無意識地變得扭捏。


    蘇向北沒發現,還不解地追問,“那是因為什麽暈倒的?”


    白玥的臉變得更紅了,跟熟透的蘋果一樣。


    她懷孕的事,本該在看到蘇向北進來的第一時間,跟他分享的。


    但不知道怎麽迴事,她剛準備告訴他,就鼻尖泛酸,喉嚨梗著說不出話。


    她張了幾下嘴巴,還是說不出來。


    隻能求救地看向在一旁吃瓜的閨女,讓她幫忙告訴她爹,自己懷孕的事。


    蘇筱接收到她娘求救的眼神,收起事不關己的態度。


    清了清嗓子,開口恭喜她爹。


    “爹,恭喜啊,你又要當爸爸了。”


    話音剛落明顯能看到,蘇向北渾身一僵。


    他機械性地轉頭,用警告的眼神瞪著蘇筱,“閨女,玩笑不能亂開,我會生氣的。”


    蘇筱無辜地攤開手掌,“爹,我沒開玩笑,我媽真懷孕了,已經兩個多月了,我剛給她查出來。不信你自己問媽。”


    蘇向北聞言,轉頭向白玥求證。


    見他肯定得衝自己點頭,沒有驚喜也沒有驚訝,而是露出如遭雷擊般的表情,臉刷地就白了。


    “怎、怎麽會?我做手術了啊!這麽多年過去都沒有差錯,怎麽突然會懷上?”


    白玥看到蘇向北這反應,心都涼了半截。


    她的雙眸迅速蓄滿水霧,委屈地問道:“你不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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