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安本來在看見張勝男離去的背影時,就想著把兩人睡得床鋪收拾一下。


    他就開始整理床鋪。說是床鋪,實際上隻是用木板搭建而成的簡易小床而已。床上鋪著一層厚厚的稻草,稻草之上擺放著一張破舊的竹席,竹席表麵覆蓋著一條淩亂不堪的灰色格子床單。


    這條床單是張勝男隨身攜帶而來的。


    通常情況下,負責瓜棚守夜任務的男性看守員都不會攜帶太多物品,他們往往隻是和衣而臥,稍微休息一會兒便足矣。


    然而女性看守員則不同,她們會帶上一些食物,同時還會拿一塊布擦拭竹席,並準備一條床單,以便能夠簡單地遮蓋身體。


    毫無疑問,眼前這張灰色格子床單便是張勝男特意帶來的。


    它或許並不華麗,但卻給這個簡陋的瓜棚增添了一絲溫暖與人情味,現在更是有了特殊的含義。


    秦以安輕輕撫摸著床單,仿佛能感受到張勝男留下的氣息。


    仔細一看,還能看見床單上散布著星星點點已然幹涸的血跡,而最為醒目的一大灘血跡,則位於竹席之上。


    秦以安趕緊借助棚子裏殘存的水,抄起一小塊抹布,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竹席上那已凝固的斑斑血痕。


    他並非不諳世事的純情小處男,自然心知肚明這些血跡意味著什麽。正因如此,他才急於將其擦拭得幹幹淨淨,以免被他人察覺。


    然而,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就在這時,張勝男的堂哥張勝利突然闖了進來,恰巧目睹了他正在擦拭竹席血跡的舉動。


    張勝利可不像那些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他年長張勝男十歲,連孩子都已經能滿地撒歡兒了。


    此時此刻,看到眼前這番情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加上竹席上殘留的血跡,他瞬間便洞悉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的臉一下子就黑了,然後又白了。


    他知道了,這就是為什麽早上遲遲沒有迴家。


    這就是為什麽不和她一起迴去。


    這就是她要收拾的東西。


    臉黑是小妹就這樣被這個男人得手了,還長的這麽瘦弱。


    臉白是因為他想到了自家的爹和小叔會多麽的生氣,可能還會殃及池魚。


    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


    張勝利比張勝男大十歲,一直都對張勝男挺好的,一下子看見這樣的事情,腦子裏麵首先是護著自家人,給自家的孩子找理由。


    反正不會是自家孩子犯的錯。


    如果有錯也是別人引誘的。


    想到這,張勝利氣血上湧,直接一句:“我艸尼瑪,敢欺負我妹。”


    上去就把秦以安給了壓到了床上。


    秦以安腦子裏麵還和007說呢。


    原身那時候也沒和張勝利見麵啊,直接第一麵就是見得張大彪,現在這麽這樣了。


    還沒等到 007 的迴答,秦以安便感覺眼前一花,接著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倒在地。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但那股力量實在太大,讓他根本無法動彈分毫。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張勝男的身影,於是急忙向她唿救:“救我!”


    張勝男的反應極快,她一眼就看到了秦以安被自己的堂哥按壓在身下。她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緊緊抓住張勝利的右臂,試圖阻止他進一步傷害秦以安。


    “哥,停手啊!他沒有欺負我,是我欺負了他,而且我還要對他負責呢!哥哥,求你快點鬆手吧!”張勝男焦急地喊道。


    好在張勝男的動作夠迅速,否則秦以安恐怕就要挨上一拳了。雖然那一拳不至於致命,但肯定會非常疼痛。


    聽到張勝男的話,張勝利頓時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心想:難道這一切都是她主動挑起的?


    帶著疑惑,他重新審視起秦以安和張勝男。經過仔細觀察,他發現秦以安身材瘦弱,與張勝男相比明顯處於劣勢。這樣看來,確實很有可能是張勝男主動出擊。


    明白過來後,張勝利幫秦以安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領,並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歉意。


    張勝利尷尬得滿臉通紅,手忙腳亂地從秦以安身上爬下來後,又清了清嗓子,結結巴巴地說道:“咳咳……那個,你等會兒負責跟小叔解釋一下哈。”


    然後他撓了撓頭,補充道:“要不,還是我們倆一起迴去跟小叔說吧。”


    話一說完,張勝利便頭也不迴地逃離了這個讓人無比尷尬的瓜棚。


    他心裏暗自感歎:這還真是咱們屯子裏最大的瓜棚啊!今天可算讓自己吃到一個大瓜了。


    還是自家妹子的,也幸好是他吃到了。


    “小安,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張勝男看到秦以安虛弱的樣子,心疼極了。


    “我哥他就是個急脾氣,你別害怕。”張勝男輕輕地將秦以安從床上扶起來,溫柔地安慰著他。


    “我沒事啦,勝男姐。我知道勝利哥也是因為擔心你才會這麽衝動的。”秦以安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露出那標誌性的八顆牙齒。


    張勝男被他的笑容深深打動,心中的愛意愈發濃烈,連忙表態道:“我一定會讓我哥給你補償的!”


    “嗯嗯,我相信你,勝男姐。”秦以安故作乖巧地點點頭,把張勝男哄得服服帖帖的。


    張勝男和男人一樣,不喜歡別人忤逆他。


    所以,他隻能接受啊。


    越接受,她越快樂。


    要不然原身那麽多的錢是怎麽弄到手的。


    張勝男迅速接過秦以安手中的抹布,動作嫻熟且利落,眨眼間便將竹席擦拭得幹幹淨淨。


    “好啦,咱們迴家吃早飯吧。正好可以跟爹媽商議下咱倆的婚事。”張勝男麵帶微笑,溫柔地看向秦以安。


    “一切都聽你的安排。”秦以安嘴角微揚,與張勝男並肩而行,一同朝著村子中央走去。他們的目的地是村裏最大的那塊地,那裏矗立著張家的房屋。


    “對了,你小妹呢?”張勝利剛到家門口,就被老爹喊住。


    原來張勝利很怕自家老爹和小叔把氣撒在他的身上,所以他腦筋一轉,腳底抹油般飛速跑迴家。


    他實在不想也不敢摻和小妹自作主張的這檔子事,於是決定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張勝利剛剛抵達家門口,就被自家老爹逮個正著。


    “她……她在後麵呢。”張勝利心虛地低下頭,目光躲閃,根本不敢正視自家老爹和小叔的臉色。


    罷了罷了,他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好了,反正這事也隻能讓小妹自己去麵對。


    “她在後麵幹啥呢?你怎麽不等等你妹妹?”張大支書麵露不悅之色,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


    張大支書並無女兒,但卻將小弟家中的閨女當作親生般疼愛有加。


    他與張大彪二人時常較勁,比試誰對張勝男更好。


    \"我......\"


    \"大哥,大哥,別說勝利啦。要是有啥需要幫忙的地方,您覺得勝利能逃避得了嗎?\" 張大彪站在自家門口,衝著大哥大聲唿喊。


    張大支書的臉色稍稍好轉了一些。


    \"進去吧。你媽給你留了飯菜,快去吃吧。\" 張大支書深吸了一口旱煙,搖了搖頭說道。


    張勝利迅速飛奔進屋內。


    他必須盡快逃離這塊是非之地。


    因為待會兒若兩位老頭動怒起來,他可招惹不起,唯有避開才是上策。


    \"瞧瞧瞧,你看得清嗎? \" 張大支書瞥見自家弟弟踮起腳尖,遮住眼皮上方朝遠方眺望,終於忍不住懟了迴去。


    這不是明擺著在他麵前炫耀自己視力良好嘛!


    “嘿嘿嘿,哥,比你看見的可要多多了啊!”張大彪這個人啊,最擅長的就是往別人心口上撒鹽呢!


    “你這臭小子!”張大支書氣不打一處來,二話不說就脫下自己的一隻鞋,朝著張大彪狠狠地扔過去。


    “哎喲,居然沒打中!”張大彪嬉皮笑臉地躲開了,還不忘嘲諷兩句。


    張大支書見狀,正準備脫下另一隻腳上的鞋,繼續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哎哎哎,哥,別打了,別打了!”張大彪突然喊道。


    “咋滴?怕了啊?”張大支書得意洋洋地問道。


    “不是,俺家老閨女迴來啦!”張大彪興奮得手舞足蹈起來。


    一聽這話,張大支書立刻放下了手裏的鞋子,連另一隻也顧不上脫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張大彪身邊,滿臉期待地朝著張勝男來的方向張望著。


    “快把我鞋子給我拿過來!”張大支書轉頭對張大彪說道。


    張大彪笑嘻嘻地撿起地上的鞋子,遞到了張大支書麵前。


    張大支書趕緊穿上鞋,和張大彪並肩而立,一起笑容滿麵地望著張勝男越來越近的身影。


    “是不是還有一個人和勝男走在一起?”張大支書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但由於視力不佳,隻能不太確定地自言自語道。


    “是。”張大彪迴答得很簡短,而且這簡單的一個字仿佛是從牙縫裏硬擠出來的一般。


    張大支書有些疑惑不解,自己好像並沒有得罪過他啊,那他為何會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呢?


    然而,當他再次定睛看去時,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了。


    原來,秦以安正與張勝男手牽著手,從瓜棚那邊緩緩走來。


    那些早已吃完晚飯,蹲在門口閑聊的人們,看到他們緊緊相握的手,全都驚得目瞪口呆。


    還沒等張大支書開口說些什麽,隻見張大彪如同一陣疾風般猛地衝了出去。


    眨眼間,他便來到兩人麵前,毫不猶豫地將他們緊握的手用力扯開了。


    “爹?你幹嘛?”張勝男被父親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輕。


    “你說俺幹嘛。”張大彪瞪了張勝男一眼之後,又轉過頭對著秦以安怒目圓睜,語氣生硬地說道:“俺告訴你,你離俺閨女遠一點。”


    “爹!你幹嘛呢!”張勝男不滿意了,她覺得自己老爹的反應有些過激了。


    畢竟眼前這個男人可是被自己吃幹抹淨後需要承擔責任的人啊!想到這裏,張勝男的臉上不由得泛起一絲紅暈。


    秦以安一聽這話,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眼眶還是不由自主地泛紅了。


    他沒有去看張大彪,而是將目光投向張勝男,用那充滿委屈的聲音說道:“勝男姐,你還對我負責嗎?”


    秦以安這個樣子可把張勝男給心疼壞了,還沒來的及表示呢,就被炸毛的張大彪所截住。


    他瞪大眼睛,怒氣衝衝地喊道:“負責?負什麽責?要是牽個手就要負責,俺閨女得負多少責啊!你以為俺閨女是那麽隨便的人嗎?”


    “你從哪兒來的就迴哪兒去,別再糾纏俺家閨女了,要不然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張大彪的語氣越發嚴厲起來,仿佛隻要秦以安再多說一句話,他就會立刻動手趕人似的。


    “秦知青,我看您怕不是找錯人咯!”此時,圍觀的人群也開始騷動起來,紛紛附和道:


    “就是嘛,這城裏人就是沒有咱們鄉下人要臉呐!”


    “也不瞧瞧自個兒啥模樣兒,哪裏配得上俺們勝男喲!”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就您這樣兒的,能保證讓俺們勝男吃上幾頓飽飯不?”


    要說張大彪太過激動吧,其實換作任何人遇上這事都好不到哪兒去。畢竟誰家的閨女要嫁人,也絕不可能嫁給一個身高還不如自家女兒、整日掙不滿工分的男人呀!


    秦以安的名聲那可是在整個屯子裏都出了名的無用之人啊!


    這要是哪個女人嫁給他呀,恐怕得餓死街頭哦!


    他那個閨女才不會受這種罪呢!想都別想,讓他另尋他人吧,他閨女可不會去伺候他!


    “秦知青,你可不能亂說話啊!”張大支書連忙走上前來,拉住自己的弟弟,生怕他動手打人,但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麽的刺耳。


    是啊,誰不知道他們張家屯的秦知青呢?剛來到這裏時,出手闊綽大方,大家還以為他是個有背景的人物呢。


    結果呢,竟然是偽裝出來的!他長得像個小姑娘似的,整日裏隻掙到三四個工分,跟個小孩子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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