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唯有張氏一臉淡定地看向禦湖,那邊的兒郎們已經登船了。


    但接下來的話,卻讓張氏不由得為之側目。


    “老夫人,我若一迴京就去瞧您,別人會說我攀附權貴的。”蘇錦意實話實說。


    不止張氏,其他人想裝聽不見都難,說話這麽直接?


    這蘇大姑娘進京才三年,雖因孝不能出門,卻得到了如常山王妃、定北侯府老夫人、沛國公夫人等諸多貴人的青眼,還以為她定是個巧舌如簧的,沒想到竟是這個樣子。


    見過和沒見過的,都在意料之外。


    畢竟以往在人前,蘇錦意因在孝期,話也不多,還時常低著頭。


    “你管別人怎麽說呢。”裴老夫人一臉瞧不上蘇錦意的樣子。


    “老夫人,您都是有著一品誥命的老祖宗了,您可以不管,但我不行,我還是得管呀。”蘇錦意說完,乖巧地給裴老夫人剝了一個桔子。


    這桔子原不是這時候有的,是皇上從冷庫裏拿出來,臨時賞賜給各世家大族。


    因此今日,各家的桌上但凡有一盤子桔子,不管是不是皇上麵前的紅人,都是頗為榮耀的一件事。


    蘇錦意都不由得佩服,一盤桔子,就將眾臣拿捏得死死的。


    武安侯府也得了一盤子,沒有定北侯府的多,也沒這麽好。


    裴老夫人被蘇錦意三言兩語地就哄好了,這個就連武安侯府的人都服氣,老祖宗的脾氣一向古怪,除了對世子裴祈安,對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熱的。


    可蘇錦意那話,換到自己身上,也沒人敢說呀。


    正說著,那邊的裴輕舟一聲輕唿:“世子哥哥上船了。”


    大家都順著裴輕舟的聲音看了過去,果然見裴祈安一身勁裝,腳尖一點,十分輕巧地上了船。


    “這幾年在北疆,他黑了許多,但也更像個男人了。”裴老夫人臉上露出笑意,卻在不經意間瞟了蘇錦意一眼。


    見蘇錦意眼裏並沒有其他小姑娘那般的狂熱不說,似乎羞意都沒有,裴老夫人心裏一個“咯噔”,完了!


    孫兒唯一點頭的姑娘,對那小子居然沒半點兒意思,這可怎麽是好。


    如果這小丫頭真不願意嫁,自己也不能去強迫人家。


    至於外麵傳裴祈安是斷袖的這個說法,裴老夫人也琢磨過,最後堅決不信。


    裴老夫人有些愁,怎麽樣讓小姑娘心甘情願地嫁到自己家來呢。


    這時,有婆子過來笑著說,外麵起了局,許多人買自家世子贏呢。


    “既如此,那咱們也買。”


    裴老夫人一抬手,便讓史嬤嬤下了一百兩。


    一百兩?其他人麵麵相覷,是不是有點兒多了,本是玩樂,給老祖宗弄得跟賭博似的。


    不過反正大家都不能越過裴老夫人,於是都看向了張氏。


    “媳婦兜裏淺,下個五十兩吧。”張氏一開口,少了一半。


    眾人鬆了一口氣,於是三十二十兩的有人出,五兩十兩的也有。


    裴老夫人無所謂,但她卻不滿張氏的那句“媳婦兜裏淺”,於是在蘇錦意耳邊道:“她哭窮呢,實際上有錢得很,一大匣子首飾。”


    這句聲音真的不大,隻有蘇錦意和史嬤嬤聽見了。


    史嬤嬤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在想,那一大匣子首飾裏麵,有一半是您送的。


    蘇錦意也不尷尬,話不是自己說的,張氏也沒聽見,她隻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迴。


    若是小姑娘,還可以一起八卦一下,可這是老祖宗。


    這時,張氏竟像是聽見了似的,居然往這邊看了一眼,蘇錦意不禁心頭一跳。


    張氏沒那麽好的耳力,但她能猜到,老祖宗這模樣,肯定就是在說自己壞話。


    然後,張氏跟桂嬤嬤一樣,接著看龍舟賽。


    “你呢?”裴老夫人突然大聲問蘇錦意。


    “我……我下二十兩吧。”蘇錦意一個姑娘家,定北侯府沒人開口,她也不好主動來下注。


    二十兩,差不多吧,蘇錦意估摸著。


    太少了,往後不好跟裴祈安交待,他知道自己有錢。


    但一道灼熱的目光突然掃了過來,蘇錦意看了過去,竟是裴輕舟。


    裴輕舟今年十三,張氏老來得女,疼得不得了,尋常不讓她見人。


    可蘇錦意分明在小姑娘眼裏看到了羨慕,羨慕……自己有錢?蘇錦意不禁笑了一下。


    接下來,便看到裴輕舟在低聲跟張氏撒嬌,然後被懲罰性地輕拍了一下。


    蘇錦意猜得沒錯,裴輕舟在找張氏要銀子:“娘,你看那蘇姐姐一出手就是二十兩,我月例銀子才三兩,得攢七個月。”


    “你要銀子幹什麽?再說了,你隻有月例銀子麽,那過年過節長輩給的紅包都哪兒去了?你別以為娘不知道你攢了多少銀子。”


    張氏十分頭痛,金尊玉貴養大的姑娘,竟如此貪財,也不知像誰。


    蘇錦意有錢,那是因為她爹娘都沒了,蘇家的銀子都在她手上呢,這有什麽可比的,傻不傻呀。


    “快了快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於是大家都屏住唿吸。


    北疆營和京畿營齊頭並進,快到終點的時候,裴祈安突然長身而立,在船頭點了一下,飛身率先奪下了標旗。


    “世子哥哥贏啦!”裴輕舟站了起來。


    “你坐下。”張氏無奈地又將裴輕舟摁了下來。


    定北侯府都很是歡喜,蘇錦意趁著這個勁兒起身告辭:“老夫人,今日錦意便不多打擾,迴頭去府上看您。”


    再不走,一會兒被裴老夫人扯著說話又走不成了。


    蘇錦意都可以想像,常山王妃會用怎樣哀怨的眼神看著自己。


    裴老夫人知道,常山王妃還在等著她,而且這會兒當著眾人的麵兒,也不好問她願不願意嫁給裴祈安。


    “行吧,你也留不住你,唉!”裴老夫人歎了口氣,才又道,“記著你說的話,明日……算了,明日你歇一日,後日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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