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航大師……您,怎麽幻化成幽影了?”,雖然在定軍山見過世航,彼時諸葛已是燈枯油盡,世航也情況不妙,但這才多久,這個老和尚,就圓寂了,他真的連再次奪軀的力氣都沒了麽?


    “施主一定有很多不解之處想問老衲吧,不著急,貧僧雖近圓滿,但兩三年內還不至於滅了燈盞。”


    東洲佛法,凡高僧必然在其祖庭燃燈,燈滅就代表圓寂。但其實並不是那麽靈驗,像諸葛丞相的七盞燈,燈滅主亡,那是絕對真實的,幾乎瞬間可以跨越千萬裏。但像少室山、普渡寺這樣的跟皇權勾連的……也就是六百裏加急的速度而已,隻要比凡人快,就是靈驗嘛。


    我心裏滿滿的鄙視,朝著那個幽影一拱手,“那大師隨意了,晚生也沒什麽可問的了,祝願大師早登極樂。”


    說罷,我就調轉了馬頭,腦子裏暗道,“晦氣!”,就這般打算換個地方去了。


    “層麵之戰,還有9年。”,世航突然高聲道。


    “哦,大師也知道層麵之戰?”,我心中暗自揣摩,世航知道這個不讓我驚訝,畢竟他都奪軀活了近千年了,但他為何在這時說出來……無非就是非奸即詐


    “賀將軍是否以為,世航還眷戀這人世間?世航竊據普渡寺主持數百年,每到一處都講世航渡的故事,將軍以為世航所圖為何?今日見將軍,又為何事?”


    “世航渡與層麵之戰,有何關係呢?”,還是忍不住,我不得不佩服這些和尚忽悠人的手段,一句話就能拿捏住你的心。


    “此戰,敗在將軍麾下龍火駑的魂魄……”


    “那些多半為山靈、木靈、獸靈,層麵之戰,據我所知,隻允許首靈參與,我們這邊連龍族都過不了資格,那些魂魄與層麵之戰又有何幹係?”


    “層麵之戰是千年一次,世航渡那一年,恰是千年之前的今歲。世人隻知世航要渡人去極樂,甚至不惜焚身為引,更甚就是把彼岸花開滿黃泉地府。其實都是在遴選千年一次層麵之戰的……人材而已。”


    “大師在說‘人材’的時候,似乎頓了一下?”,我忍不住發問。


    “是的,貧僧所述的‘人材’,其實在層麵之戰中,叫做‘次靈優者可入首靈’。”


    “所以呢?龍族可以參加層麵之戰麽?”


    “龍族能否參與,一直是第二界層麵爭的糾結之處,畢竟如讓龍族參與,等於人層有了兩個首靈,這是仙界裁判官的職責,我等都沒有置喙的權力。至於其它靈魄,唉,其實,老衲本該去找燕幽夫人才是,她擁有駕馭天地最強魂魄的能力,隻是……燕幽一脈,跟少室山、普渡寺,有些芥蒂,還請將軍見諒。”


    “我無意去打聽一些我不該知道的事。”


    “將軍心中一定是有疑惑的,這鳳凰山脈,綿延數百裏,梁、商那麽多絕世名將,為何在西山,隻啟用了蒙放的身軀?蒙家多少兒郎,蒙放隻能列入乙等之末。那將軍是否知曉,蒙家甲等,白家甲等,王家甲等,梁家甲等,甚至包括霍光遺骸,為何都未參與梁城之戰?”


    我沉默了,那些曆史上赫赫聲名的絕世之將,我沒遇到過就不便評價,可這霍光,居然在世航口中是一個添頭,於我卻是一生的夢魘。難道……這些絕世之將,都皈依到燕幽夫人裙下了?不可能啊,這隻是梁、商的名將就已經讓人顫栗,如果把東洲諸國的……


    “世航隻求將軍一事……”


    “大師,我本一介凡夫,鬼神之事,我愛莫能助。”


    “此地城隍在跟貧僧搶奪西山之戰陣亡的魂魄,將軍自然是知道,若是城隍拿去,它們就墮入輪迴,生前赫赫,輪迴後便無跡可尋。若僅僅是這般,那倒也算是順應天道,世航雖不忍,也無話可說。”


    “大師的意思是……”


    “地府輪迴,查緝司裏種種,都在搶人材。”


    我大概是明白了,就是這些不管是山靈還是獸靈的,魂魄入地府後,被各族籠絡,許以轉世的種種優待,作為第一層的人靈,不可能給出足夠的籌碼。那結果就是,大量極其優秀的魂魄被誘惑……而走向人靈層的反麵……


    “城隍?”,我突然心頭一顫。


    “此地城隍,便是了塵,將軍自然是知道貧僧與了塵的恩怨,他……不是不知道此間的嚴重性,隻是他心裏有個結,解不開……”


    “大師,是想讓在下去幫您解開了塵道長的心結麽?”


    鳳凰山,梁城西的戰役,都在鳳凰縣城隍的地界,如果了塵沒騙我,他便是本地的城隍,那這一片地界所有生靈的魂魄就該從鳳凰縣城隍廟,進入地府。可如果佛家插手,也有一部分佛教信徒會選擇世航渡,極樂還是悲苦倒在其次,關鍵問題就是佛道兩家的此消彼長。我生平最恨,那些虛頭八腦,神神顛顛欺詐百姓的所謂半仙,無論佛亦或道。所以這種事,我斷然是不可能摻和的。


    “將軍,可知為何燕幽夫人對了塵道長,如此看重,甚至可以說是垂憐乃至心戚戚焉?”


    這個我倒也是有點好奇,和尚真的會給我心頭撓癢癢。想那燕幽夫人既然可以操控天下魂魄,為何對被我殺得隻剩一絲殘魂的了塵如此看重,連鳳凰山魂魄大軍的生死令牌都交予他了。


    “說來……也是貧僧的過錯。當年奪了了塵的軀,然後用一封恩許度牒讓了塵去了少室山,怎奈何,就此種下了今日的因果。“


    我沉默,靜靜地等世航的解釋。


    “這跨越千年的糾結說起來,隻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頭七過後,魂魄就該各走各路了,貧僧沒有那麽多時間給將軍一一詳述,揀重要的說吧。“


    “當年貧僧奪了了塵的軀,心頭有大慈悲,起初以為是貧僧佛緣得大道,直到結識諸葛丞相才知道,這也隻是心結。就是第一次奪軀,所生的心結……所以諸葛給他的奪軀之魂,安排了兩世蜀王的恩榮,而貧僧給了塵,便是佛門重寶,鑲嵌在度牒之上的無眼天珠。“


    我心中暗笑,你給了塵的無眼天珠,其實是兩眼天珠,而今日之了塵,其實在八世時就命中注定要還給釋吾了。六百年的歲月滄桑,此刻居然成了你的贖罪符。你甚至還想著要我幫你去向釋吾說項,把那些元魂都給你。


    不過我也不露於形,畢竟了塵的往事,之前隻聽過釋吾的一麵之詞,我倒是想聽一聽世航這邊的解釋。


    “那,本是一顆無眼天珠,烏斯藏的聖石,我們中原地區的佛徒本就一生難見一次。在商王賜予的天珠副冊中,有經曰,大日輪法海子雪山喇嘛,丹增圖尕,遺世之珠。“


    “大師,為何,給我講起了藏密?我一生,都隻信我親眼所見的。“


    “啊,還請將軍見諒,既然是講這段秘辛,若不從藏密開始,後麵就讓人摸不著頭腦的。“


    “所謂大日輪法海子,在今日還有一個便於內地信眾傳頌的名字,就是納木錯。那是一座天湖,被擁抱在念青唐古拉的臂膀內,所以她在中土還有個世俗的名字,山神之妹。“


    在我的心海之中,漸漸地升起了一眾山巒,刺破天際,山頂逐漸就有了雪,而那群山環抱之下,就有了一片海子,廣袤無垠,浪花還在拍打著海邊的瑪尼堆。在那海中心,有一座不足半畝的島,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打坐的人,他的穿著應該是喇嘛袍,但不知為何,早已破敗不堪,幾乎就是個半裸的,瘦削的男子。難道……他就是丹增圖尕?苦修者?


    我從未去過啊,為何會心生這般真實的幻境?莫非……我猛地一睜眼,頓時,雪山、喇嘛、聖湖、苦修種種,就消散殆盡了。


    “我能見施主所見,施主真是佛緣之人,若是……“


    “打住!“,我一抬手拒絕了世航的話,”你們佛道玩的什麽幻術我不關心,我隻信我親眼所見……和尚,我尊你一聲大師,還請你自重!“


    “阿彌陀佛……”,世航不再言語,良久……我都懷疑,如果我也不吱聲,他能活活餓死我。


    “那個……大師,烏斯藏的聖石,丹增圖尕的遺世之珠,這些咱聽都聽不懂,難不成大師要找我去給您追查?”


    “非也,萬裏之途,始於足下。今日,貧僧給施主講了這些許,在施主眼中,不過滄海一粟,但對於貧僧,卻是時日無多的臨終留言,縱然是西天佛祖再許了貧僧兩三年的日子,那也是按日來算的。”


    “還是不懂……”


    “………,簡單點說吧,希望將軍說服本地城隍,讓那些陰兵的魂魄隨貧僧去往西天極樂,而不是到地府等待輪迴。”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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