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一代皇後顯然是在古代的時候的滿分妻子與母親了,隻是這種滿分顯然是以消磨自己的所有特征為代價的。她作為與七皇子一路走來的少年夫妻,盡心盡力,隻是卻暖不熱對方的心。就連精心教養長大的兒子,也隻是在早年十分粘著她,等到長大之後就專注於玩弄權術,陪伴母親的時間少之又少,對於這個母親的親密也日漸減少。


    一代皇後也絕望過,在她還沒有生下兒子的某一年生辰典禮上,皇上卻是從寵妃的行宮之中出來的時候,她的心就冷了下來,也是在當天的情緒激動之下,她問出了自己心中的話:”您心中的明月是聞博,現在身邊卻陪著靚麗的紅顏,為何卻沒有我的位置呢?“


    一代皇帝本質上還是好人,這也是最初太子黨決定將他推上帝位的原因。實際上,以以往對於皇帝的要求來看,他也算得上好人。他尊重妻子,不曾對發妻有任何叱罵,也認真的教養嫡子,將嫡子推上皇位,完成了與將軍家的承諾。在前朝更是體恤愛民,勤政非常,在他在任的幾年中,稅賦減少,也沒有大型戰爭,民眾生活比之前幸福上許多。


    因此,麵對發妻難得的情緒流露,他想了想:”聞博熟讀詩書,是戰友也是年少期望;愛妃是紅顏,是鬆弛也是欲望。唯獨你不同,你是妻子。舉案齊眉就是好的夫妻了,何必要求那麽多呢?“


    皇帝的這一番話,實際上是他真實的想法。與聞博最初的感情是愛,可是少年激烈的愛意終究會為現實讓路,化為一聲歎息;而愛妃,是他成為皇帝之後不想壓抑的欲望。他在朝堂上做明君,在私下裏,也想滿足自己,找一些讓自己舒服的嬪妃相處,又有什麽問題呢?


    ”是啊,我作為妻子,也許本就不該要求許多。我們是為了扳倒當初的五皇子才成親的,現在失去了共同的敵人,我也不如他人爭氣幫您一舉生下繼承人,做體麵的夫妻就好。隻是,我忍不住也會想,我也飽讀詩書啊,我也善解人意啊,為何卻比不過他人呢?“


    ”你讀的書,隻是女戒女訓,你所學也隻能用於治理一家,若是沒有我壓製,後宮之中的幾個女子你也處理不明白。“皇帝似乎並不準備就這個問題深入交流,對於這個問題的思考顯然讓他很是不滿,語氣也就重了幾分,甚至有點指責的意思。


    皇帝無法出口的是,他真正生氣的點,在於皇後竟然將聞博與現在的寵妃一起比較。他早年追求聞博的時候,也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種承諾,當時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做到;可是如今看來,他隻是比之自己的父輩好上一些,稍有節製,實際上在坐上這個萬人之上的高位的時候,他終究也會屈服欲望啊。


    如果說在另外的妃嬪麵前還有癡情人設,現在皇後的話算是直接將這種偽裝出來的人設戳穿,皇帝簡直是惱羞成怒,因此話裏的貶損也不加掩飾。而他這番不留情麵的話也深深的傷害了皇後,以至於皇後直接不再壓製脾氣:”是啊,我處理不明白,是因為人口複雜啊。比不上聞家後宅,清淨。“


    這個時候,聞博與侍衛的感情已經顯露出一些苗頭來,現在皇後一揭穿,更是激化了矛盾,皇帝也不再強忍,直接拂袖而去。好在他的理智還在,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去哪個妃嬪宮中就是打皇後的臉,因此在盛怒之下也隻是迴了自己的寢殿。


    而平靜下來的皇後,看到聞博從宮外送進來的賀禮之後,也終於不再承受,而是直接的流出眼淚來。聞博送進來的是一本記錄高山的山河誌,看外表像是有些年頭了,估計是特意收來的。其中圖文並茂,圖畫是統一的水墨畫,幾筆就能將高山的巍峨勾勒出來,讓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去一看究竟的心思。


    鬼使神差的,皇後拿出一張紙,提筆寫下:”熟讀女戒女訓,在你們的眼中,是不是如同白丁啊?“


    這個問題隻是一個表麵問題,皇後其實真正想問的是,我這種被馴化的女子,在你們眼中是不是就是愚笨無知的代名詞呢?拿這個問聞博這種文人墨客顯然不甚合適,但是這一刻,皇後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像是聞博選擇的另一條路是不是能夠少些荊棘痛苦。


    第二天,馬不停蹄的,這封信就送到了聞博手上。聞博看到信後,便知道是出了問題,幹脆在第二天上朝之後遞了折子去向皇帝詢問。得知了當晚兩人的爭執之後,聞博隻能無奈的充當和事佬,對著皇帝說皇後是妻子也是女子,對於自己的丈夫有所期盼還是好事。


    除此之外,提點了一下皇帝之後,她又認真的給皇後寫了迴信:“也許對於很多男子來說,會覺得熟讀女戒女訓的人是好的,能夠上得廳堂的女子,但是你若是問起來,恐怕他們也的確不覺得這樣的女子算得上飽讀詩書,能夠交談一些深入的話題。說到底,女戒女訓是一種馴化,男人們知道這種手段必要;但是讓他們自己去感受,必然也會覺得這種手段低幼無比。”


    一個女子如果常年被這種女戒女訓所教育,久而久之就是會變得失去獨立意識,放棄依靠自己,而是出嫁從夫,父死從子,這樣的女子,就是讀書再多,沒有自己的想法,也總是空洞無比的。


    “也是我有機會以男子的身份遊曆山河,度過人生,這才能夠體會到,男人學的是家國天下,他們的心誌被鼓勵得無窮大;可是對於女子,所教授的卻是後宅家庭,一畝三分地。從小到大的眼界和環境不同,男人自然會有夏蟲不可語冰的感受。”


    “但是,其實若是削去了這種剝削,誰勝誰負還是未可知的。皇後你將家裏經營的清淨,隻是因為你所受的教育就是如此,若是相同的精力放在家國天下上,未必不能有所成就。所以,比起男人的埋怨,我是知道,你隻是翅膀被束縛了而已。”


    這就是聞博真正偉大的地方。現在女扮男裝的她是既得利益者,但是麵對小妾和皇後這種社會的受害者還是會有所感觸,努力理解。皇帝隻是覺得皇後身居高位,就應該承擔自己的責任,想要談論情情愛愛本就可笑,尤其是隻是讀一些女戒女訓,竟然想要說自己是飽讀詩書,更是荒謬。


    在他的眼中,皇後的種種想法做法都幼稚可笑,但是隻有聞博才能看到,皇後明豔美好的靈魂,也知道現在被皇帝討厭的這種所謂的不知天高地厚,完全是因為皇後從來沒有機會去外麵見識天地的緣故。這種共情,讓聞博這個角色悲憫而偉大。


    其實,拋開一代皇帝貌似深情的外殼,他隻能算得上是一個好皇帝,而不能算是一個好丈夫。說到底,在皇家成長大的他,接受了太多的特殊對待,早就已經無法彎下腰來體驗人間疾苦。這樣的人設,其實在蘇溪看來,也許沒有一些癡情皇帝受歡迎,卻因為能夠貼合實際顯得更加真實和無奈。


    也是在這一次的公開談話之後,皇後拋卻了心中的奢望,隻以好妻子好皇後的標準要求自己。倒是和聞博的關係親近了許多,也為之後共同舉辦真正有用的女學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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