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風裹挾著無盡的雷雨風暴從屋外唿嘯而過,留下的閃電雷光似毫無間斷的燈火點亮了屋內昏暗,而啞雅恰恰是最害怕轟鳴雷聲的,誰也不知道迅風究竟何時才能夠停下,可往日最恐懼的雨夜此刻竟希望它再不停歇,便如這般一直待在狹小的房間裏,與睡夢中的人相伴永遠。


    透過時明時滅的閃雷隱隱能端詳清楚赤裸美人嬌好的容顏,隻見啞雅一直散落在腮邊的卷發已被許輕舟挽到了耳後,露出了那令人豔羨的瓜子臉型。白淨的臉蛋似草原上的羊羔般透露著純善的與溫柔,七分中原的柔和卻因為生得一副韃靼風格的高俏鼻梁,從而像是恬淡中摻雜了些草原的野性。細看那柳葉眉,真如同天上的月牙一般又濃又彎,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好似明亮的湖泊令人心馳神往,再向下便是紅潤透亮的菱唇,白玉如砌的貝齒,唯美的五官不像是水草養育,更像是草原之神賜予這悲慘姑娘的唯一慈愛。


    如此佳人此刻卻身無寸縷,唯露出一段凝霜玉脂渾身散發著馨香,當真為人間至春至豔,至美至色。


    可這俏麗的人兒隻是以手撫唇迴味悸動,眼神則是癡癡望著身旁正在熟睡的許輕舟,絲毫並未察覺到自己此刻已經與心上人坦誠相見。


    方才的吻隻是輕描淡寫,好似迴味無窮般令啞雅呆滯了許久,直至一道響徹雲霄的雷鳴才將她喚的魂歸。


    這姑娘趕忙用被褥遮住身子,卻見她臉上緋紅,心裏鼓跳,軟糯糯的再看了許輕舟一眼,確認男人還在熟睡中尚未醒來,隨後放鬆心的低頭偷偷恬淡一笑,便惹得夜雨中無限風情的隨著夜色彌漫。


    待到啞雅仔細迴想,卻發現自己好不知檢點,居然這般趁著許先生睡夢中偷吻他,若是讓許先生發現了,他又會怎麽對自己呢?


    但他又為何會吻了自己呢?


    嘴角的柔軟迴憶不是錯覺,身上的衣服也不會憑空而飛。


    啞雅並不傻,方才隻是被這眼前人迷了心智,一身的念想全在許輕舟身上。待到如今逐漸冷靜,再觀察房間就能發現許多有用線索。比方說她那被剝掉的濕漉衣服正堆在地上,其上泥土與血跡在雷光中清晰明了,再看窗外的迅風之猛烈。如此推斷,定是因為自己的茅草房塌了,而這許先生肯定也是費經了千辛萬苦才將自己從廢墟中拯救出來。


    如此聯想下,啞雅俯身湊近些打開了許輕舟的手,但見那手指上滿是劃痕傷口,卻因為在雨水中浸泡太久失血過多而毫無血色,如此更加坐實了自己的猜想。


    一瞬間,這個啞巴姑娘也不知是心疼,還是是幸福,是悲傷亦或是覺得自己成為拖累的自責,那雙水眸猛然染紅如同屋外的雨滴般落下淚來。她想用手牽住許輕舟,卻又怕如此草率會令他的傷口感到疼痛,便隻是用小手輕輕撫摸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


    有些話藏在心裏,想說卻說不出口。


    她若不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姑娘,那此刻會對著這睡夢中的人兒悄悄說些什麽呢?


    是笨蛋,是有你真好,還是我…


    ………


    許輕舟睡了極好的一覺,醒來時發現房間裏依舊是昏暗未明。


    屋外的風聲小了些許,倒是雨勢卻大了不少,劈裏啪啦的豆大雨水打落在頭頂的瓦片之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脆響聲。


    本想著伸出手來捏一捏眉心醒困,卻又因為指間的傷口帶來的無比刺痛令許輕舟猛吸了一口冷氣。


    痛會帶來清醒,方才發生的所有事又如潮水般湧入了腦海,許輕舟一個激靈趕忙起身查看床上的啞雅。


    這個可憐的姑娘並無大礙,又或者說是此刻很好。


    因為她的正雙手放在蜷起的膝蓋上,溫柔嬌好的側臉也如端詳他的睡姿般枕在膝蓋上。或許是看的太過癡迷而忽視了許輕舟的動靜,待看見許輕舟徹底的醒來,可見驚喜與慌張的神色同時在這啞巴姑娘的麵容上顯露。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


    看她好似沒有哪裏異常,許輕舟微微鬆了口氣。


    而啞雅也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她很好,哪怕是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比此刻更好的時候。


    此刻天色不見明,倒也無法推斷時間,許輕舟看著那失而複得的姑娘,又微微一笑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去找點東西給你吃?”


    啞雅依舊搖了搖頭。因為她不僅不餓,甚至連心裏也覺得滿滿當當……


    “你……”


    【你、我、挖】


    看著啞雅疑惑的神色,許輕舟苦笑著點點頭,轉而有些自責道:“若是我早些發現問題,就不會讓你經曆這樣的危險了……”


    可啞雅依舊是搖了搖頭,轉而又用手勢迴複。


    【你、救、我、謝謝】


    也不知是不是心裏突然想到什麽,許輕舟的眼神下意識的看向了那被褥,卻見啞雅依舊赤裸著身子,身上僅是靠一床棉被才遮住羞意。


    又或許是啞雅也一直都在注視著許輕舟的眼睛,那道一閃而過的眼神自然也被她捕捉到,隨後心裏就如同小鹿亂撞般撲通個不停,她羞紅了低下頭趕忙又用手抓緊了被子。


    自知眼神輕浮了些,許輕舟連忙起身去給她找遮羞。


    “我…我去給你拿衣服…”


    許輕舟從行李中左右找尋了半天,才找到一件在羅素坊定做的白色襯衫,就如同原世一模一樣的風格。他原本以為短暫的議和會議之後就會返迴,所以隻不過準備了夏冬兩季衣服各兩件罷了。卻沒想被那韃靼女帝閑置在這偏僻村莊已有半個多月,如今上一件襯衣洗了尚且未幹,而這夏衣雖說實在單薄了些,可總比無遮無攔要強一些。


    “且先將就穿這件衣服吧,等到那地上的髒衣服洗了曬幹再說…”


    他將襯衫遞到床邊,又轉過身去背對著啞雅,可身後的動靜半天也未有,他不知啞雅究竟穿好了沒有,便又小聲詢問了一句:“啞雅?”


    迴應他的是床上姑娘好似倒在被窩中的聲音,如此令許輕舟不確定的迴頭看了一眼,便是再難忘掉那美與欲交疊在一起的畫麵。


    且見那姑娘好像是才從跌倒中爬起,鴨子坐般以藕臂支撐起身子,那紐扣因為不理解而扣錯了位置,上下歪歪斜斜顯得滑稽又可愛。再看那明明有些寬大的白色襯衫,卻被雷光閃爍而勾勒出令人血脈噴張的妖嬈身段,潔白無瑕的鎖骨被衣領稱托的更加性感,最後是那一對嫩紅的蓓蕾似乎要隱隱透過白紗顯露出來。


    雪不掩梅芳自豔,一對粉琢跳出牆。


    霎時間,許輕舟隻覺得心中跳動加快了許多,似乎是有邪火被勾引而出,可待到這姑娘委屈巴巴的看向自己時,那點微不足道的欲望全被融化在了滿是春水的秋河之中。


    “嗬嗬,我來幫你吧…”


    他笑了笑起身走到近前,透過雷光循著那錯位的紐扣一個個打開,隨後又慢慢矯正了位置。


    而啞雅則是趁機又偷看起眼前專注神色的許先生,許輕舟的鼻息似微風般一陣接著一陣拍打在身前,被正位紐扣的位置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溫熱與溫柔,令這姑娘想入非非而又有些春心蕩漾。


    待到最後一個紐扣正位,許輕舟淺笑著就想退後,卻沒想在此時突然被啞雅抓住了手腕。


    “啞雅?”


    麵前的姑娘雖然抓攜著他的手,可螓首低垂似乎是羞於看見自己。


    “怎麽了啞雅?”


    他的輕聲唿喚還是未使得這啞巴姑娘有任何其它的動作,就如同那時抓著他身後的衣襟挽留般。


    二人一時間僵持不動,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待到那姑娘似乎有淚水從眼眶徐徐落下,緊握住他的手終究是收了迴去。


    【對不起】


    “沒事…”


    轉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謝謝】


    “沒事…”


    【你、一、好、我】


    或許是因為從未有人對自己這般溫柔而又珍惜過,這啞巴姑娘突然抬起了頭,眼含熱淚的望向許輕舟,下一刻便如雨中盛開的芬芳般奪人心魂的綻放了一抹顰笑。


    許輕舟從未見過這般惹人驚豔的笑容,就仿佛是在無垠草原上,突然邂逅了一位美麗的姑娘,她微笑著拉起你的手在芳草間盡情奔跑,最後在太陽落山那一刻,二人相互擁吻在一起的美好幸福般。


    可那些虛幻的感覺又怎能比的過眼前的真實?


    或許是有感而發,亦或許是情不自禁,許輕舟伸手撫摸上那有淚滑落的香腮,替她把那滴該是甜蜜的淚水擦拭幹淨,隨後輕聲道:“啞雅還是如這般多笑笑吧,啞雅笑起來是極好看的…”


    平生可能是第一次被人誇獎,甚至是被心上人誇獎,那種甜蜜與幸福瞬間填滿了啞巴姑娘的心房,更是有羞赧化作的紅暈飄落在臉上與脖頸,隻見她趕忙再度低下了頭,因為緊張而習慣性的開始擺弄手指。


    【是、嗎】


    “是真的。”


    【你】


    後麵的手勢怎麽也做不出來,可她依舊是想問許輕舟喜不喜歡。


    或許是有些眷戀那掌心的溫柔,待到許輕舟替她擦幹眼睛,將要收迴時,卻再度被這少女輕輕握住。


    可這一次並未停頓太久,隻見這姑娘輕攜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嬌嫩小手中,伸出另一隻手指尖作筆似乎是在許輕舟掌心寫些什麽。


    逆位不容易分辨,他隻好湊近了些貼在啞雅身旁,仔細感受她寫在手心間的字。


    是一個“許”…


    “你什麽時候學會的?”


    【早上、送、飯】


    這姑娘該是在早上送飯之時,在牆壁上看到了許輕舟曾經所寫的許字,而一眼就能記下來也確實厲害,許輕舟卻是笑了笑對她道:“這個,便是我的姓,許輕舟的許字,你可以用這個來代替我。”


    啞雅聽的新奇,轉而又指了指自己。


    許輕舟知意攤開了她的玉手,在其上慢慢寫下了一個“雅”字。


    “這個是啞雅的雅,象征著高尚且美好,啞雅原來的名字叫什麽?”


    啞雅搖了搖頭,明顯她是不知道的。


    她將右手寫上了許,又看著被許輕舟寫上雅字的左手,便如同月牙兒般甜甜一笑。但突然似乎是又想到了什麽,啞雅螓首微低撥弄著手指,半晌後才猶猶豫豫的用將玉手握緊隻露出大拇指,左右手指間相碰放在唇邊,有意無意的讓許輕舟看到這一幕。


    這個手勢許輕舟並未學過,可他總是能夠明白啞雅想要表達的含義。


    這是接吻的意思……


    “方才你埋在廢墟中窒息太久已經快沒了唿吸,事權從急之下無奈輕薄了姑娘…實在抱歉…”


    許輕舟總是喜歡說抱歉,可明明他所作所為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啞雅則是微微搖了搖頭,用手勢繼續迴複。


    【謝謝】


    “沒關係……”


    肌膚之親的關係讓二人之間有一些小小的尷尬,可屋外的雨還在下,時間也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流逝。


    或許是因為受了長時間的風雨侵襲,啞雅身體有些再難捂熱被窩,直至寒意湧上來便沒忍住打了個十分俏皮的小噴嚏。


    “啞雅冷了?”


    許輕舟的關心令這姑娘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眼神裏卻是有一種莫名的渴望。


    “韃靼的房間設計的真差,居然沒有火炕,不然也可以稍微取取暖…”


    牢騷話可以說,但是也不能讓啞雅這般繼續挨凍下去,許輕舟猶豫了小一會才歎了口氣詢問道:“要不…我來捂吧…”


    想要忍住驚喜的表情很難,可萬幸是房間昏暗下背著雷光便無人可見,啞雅眼神中終是有些難以藏匿的歡喜顯露出來,卻是半側著身子為了不讓許輕舟看到自己神色,之後又微微點了點頭。


    方才明明很冷,可男人還未進被窩,身子卻突然間似乎又暖和起來了……


    啞雅如同半夜迎接丈夫上床的媳婦般,慢慢用手掀開了被褥的一葉。


    她看了看屋外的雷光,眼神似乎真希望這場磅礴大雨永遠也不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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