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要來的。


    巫蠱之禍完結了這麽久了,而他這個始作俑者至少應該給李廣利一個交代。


    劉髆下了馬車,硬著皮頭朝正堂而去。


    在昌邑王府煌煌燈火之下的李廣利,穿著一身深色的深衣,沒了甲胄的加成,整個人柔和了很多。


    甚至身形顯得有些單薄。


    此時的他反背著雙手,駐足在堂前的一張掛畫前。


    一動也不動,專注得很,連劉髆走進大堂時,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不知道是不是多少有些受原主記憶的影響,劉髆的心情也相當沉重。


    那畫像,是原本就擺在那裏的,是一幅黑白兩色的工筆仕女圖。


    畫中的女子身段窈窕婀娜多姿,但麵目卻相當寫意。


    據說正是傳說中傾國傾城的李夫人。


    劉髆的玻璃做出來之後,他專程做了一個畫框把畫像裝裱了起來。


    畢竟承襲了原身的好處,也應該承擔起原主的責任。做人子女的,供奉父母香火是最基本的操作。


    “舅舅。”


    劉髆率先開口。


    在原主留下的記憶中,這個李廣利對他可以說是掏心掏肺的好。


    而且劉髆穿過來之後,與上官安對上之後,也是他第一個替他出頭。


    “殿下!”


    被驚醒的李廣利急忙迴頭行禮,便是被劉髆給攔住了。


    “又沒有外人,舅舅何必多禮。”


    “髆兒長大了,也用心了!”李廣利拍著劉髆攔著他的手,連連點頭,似乎聲音都有些哽咽。


    “你娘……要是還在的話,應該也放心了!”


    他的目光始終在畫像上流連。


    此時的李廣利,在劉髆的眼中,就是一個睹物思人,迴憶往昔的半百之人,看上去有著說不出的蕭瑟之感。


    情感深沉而內斂。


    站在那裏,卻又堅毅偉岸。


    根本與他認知中那個靠裙帶關係上位,張揚恣意的大將軍不一樣,更不似胸無點墨的草包。


    其實曆史應該給個公允的評價。


    李廣利並不似被後世某些人歪曲的那般無能。


    就衝他能在一眾武將中,獨獨被雄才大略的劉徹挑中,西征大宛,再戰匈奴,也絕對不是無能之輩。


    而且首戰敗北也原因眾多,把過錯全推在一個將領的身上是不公平的。


    哪怕最屈辱的出征匈奴那次,一開始也是打了勝仗的。


    要不是劉徹自己玩脫了又秋後算帳,將他的家人親眷全被處決,人家也沒想著投降。


    甚至一開始違命不歸,也是打著將功折罪的主意,後來孤軍無援不得已才降的匈奴。


    而且降了匈奴之後也受到匈奴單於的賞識,甚至待遇超過了衛律才招致嫉妒引來滅頂之災。


    種種跡象表明,這人隻是生不逢世而已。


    不僅僅是他,所有與衛、霍同時代的武將都是完全被低估了的。


    戰神的光芒實在太耀眼,將所有的人都掩蓋得暗淡無光。


    “髆兒,舅舅今日來,就是想告訴你,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李家也都支持你!”


    劉髆的思緒正在一頓亂飛,被李廣利的話迅速的拉了迴來。


    來了!


    終於要說到正事了!


    “目前,最要緊的是殿下的親事。”


    劉髆:??


    所以說,李廣利過來既不是對他出爾返爾的行為討要說法,也不是對他半途而廢改變計劃的問責?


    可是,為什麽你也要提親事啊!


    “眼下就有一樁良緣!”


    “霍家與上官家的親事正式告吹了,於殿下可是大好的機會。”


    “不是……”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劉髆連連擺手。


    可是李廣利沒等他說完。


    “我幫殿下分析一下,願意不願意的當然全憑殿下做主。”


    “霍光為人精明能幹,今後在朝中的位置必定舉足輕重!跟他結盟於殿下隻有利沒有弊。”


    “雖然這次沒能動搖太子的根本,但衛氏一族也已元氣大傷。霍光勢必會成為衛氏的頂梁柱。”


    “若殿下還有心於朝,與霍光結成翁婿自然要比太子的關係更親近一些,日後也能成為一大助力。”


    “若殿下在野,此去昌邑路途遙遙,父子、兄弟關係再近,卻也經受不住時間的考驗,日後勢必親情淡薄,也須得朝中有靠得住的人時常提及,互通消息。”


    “而且,殿下該向陛下請求就藩了。”


    “藩王就國是成例,殿下拖得太久了,恐遭人閑話。”而且,這次難得的機會也失去了,基本上等同於斷了登頂之路。


    從頭到尾,李廣利都是耐心的幫著分析問題,不帶任何個人情緒。


    不僅劉髆擔心的問題一個都沒有問,反倒真心實意的替他考慮著所有的事。


    不但掏心掏肺的,而且這人的確也考慮得十分周到。


    隻除了一點。


    於朝、在野,劉髆想要的,全都不是李廣利理解的那樣啊。


    “舅舅,如果我不爭權,也不奪利,你和李家會不會失望?”


    劉髆的話讓李廣利有一刹那的呆怔,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李氏本出自倡門,哪裏會在乎什麽權、利?因緣際會走到今日,也已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李廣利自嘲的笑笑,目光仍然停留在牆上的李夫人畫像上。


    “臣哪怕竭盡所能,每日仍膽戰心驚,生怕一個疏忽累及殿下,有負娘娘所托!”


    說這話時,他的眼裏流露出悲愴的神情。


    劉髆才突然意識到。


    李家沒什麽根基,隻因李夫人得寵而崛起,的確算不上多好的事。


    當年正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時,李延年與李季兄弟,就是一場莫名的災禍身亡的。


    如果沒有這一場穿越,劉髆可能也會人雲亦雲,覺得是李家兄弟恃寵而驕,真的做了禍亂宮闈的事才被處死的。


    現在,他隻想說。


    嗬嗬。


    李延年是著名的音樂家,人家的確是有建樹的。


    在沒有絕對的保護力量麵前,一切美好都是罪孽滋生之源,無論是人或是物。


    偏偏李家人個個容貌喜人。


    當初將李夫人推到劉徹的麵前,或許的確有尋求保護的想法。


    但就憑李延年的才華、李夫人的清醒在前,他也絕對不相信在李夫人去世靠山倒塌之後,李廣利也還沒有因戰功封侯之前,李季會傻到選這樣一個時機去調戲什麽宮女?


    甚至還牽連上了受過宮刑的李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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