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閣現時被佛郎機占領。


    前朝撥出一塊土地供佛郎機人落腳,三百多年來治權一直在手,直到十年前佛郎機人驅趕了當地的官吏,正式竊據了這片土地。


    那時正式第一次洋人戰爭沒幾年,天朝上國的官員怕洋人怕得緊要,絕不敢擅開邊釁,所以生吃了這個啞巴虧。


    聯盟軍掌控兩嶺時間太短,一時之間沒空顧及這裏,直到現在才決意將這塊土地收迴,免得受敵人大軍利用。


    蓮花徑關閘


    基瑪良士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這位佛郎機的媽閣總督嘴唇都急得起了水泡。


    “阿馬留將軍英勇奮戰,犧牲自己性命好不容易奪得的地盤,怎麽能夠在我手上丟失了?上帝啊,我將會因此被釘在佛郎機人的恥辱柱上,受無數人的嘲笑與鄙視!”


    “我們佛郎機得到媽閣已經超過三百年,這是上帝賜予我們的土地,是曆代總督世代經營的港口,是女王陛下王冠上的明珠……


    這些低劣沒文明的土猴子張口就想搶奪,該死的,它們就算得了最先進的武器也是沒開化的野蠻人,不懂得國際規則!”


    副官阿穆恩對基瑪良士的絮絮叨叨有點厭煩了,他道:“總督閣下,土著軍隊已經對我們提交了最後通牒,要求我們中午十二點前給出答複,否則將正式攻城。”


    “目前我們的港口已經被對方軍艦封鎖,關閘前的土著軍隊人數甚至超過萬人。他們戰船、火炮和槍械都是最先進的武器。


    我們沒有勝算!”


    基瑪良士像被碰觸到流血的傷口一般痛苦且憤慨,他激烈地反駁道:“我們佛郎機的戰士不懼任何土著,不懼任何敵人,我們一個能抵土著十個。


    清國人就是一群愚昧麻木的羔羊,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隻要我們稍稍強硬一點,他們就像受驚嚇的兔子,惶惶不可終日。


    所以他們是在恐嚇我們!”


    副官阿穆恩神色非常平靜,他輕易地打破了基瑪良士的幻想:“是的,總督先生,我可以拍心口向您保證,清國人就是您說的那樣,愚昧麻木膽小,他們對同胞兇殘至極,對我們洋人恐懼隱忍。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總督先生,眼前的不是清國人,他們是廣南聯盟軍。


    前年英法聯軍的慘敗,去年港島英軍的下場,閣下都應該記憶猶新。


    廣南聯盟軍與清軍完全不同,他們不輸於我們歐羅巴最強軍隊。在他們麵前,我們佛郎機的小夥子們估計支撐不了一個小時。”


    基瑪良士頓時喪氣。


    他們在媽閣駐軍並不多,也就一千來人,憑這樣的人數和打敗了英法聯軍的聯盟軍對抗,無疑是自取其辱,而且最可怕的還有土著巫師!


    能殺死英法四個權天使的巫師足以滅掉佛郎機整個國家!


    “我們沒機會的。”副官阿穆恩總結道。他還冷靜理智地建議:“我們都知道西方聯軍已經到了南洋,他們會繼續上一輪的伐清之戰,洗刷前恥。


    我們可以先退走,等他們打敗聯盟軍之後再體麵地將媽閣收迴來,說不定還能撈點好處。


    這是目前最佳的辦法!”


    基瑪良士眼睛一亮,阿穆恩說得對,自己不需要在這時候和土著軍隊開戰,隻需要拖到聯軍到來,等聯軍打敗同盟軍,自己再堂而皇之地參與分贓,肯定能進一步拿到更多好處。


    前輩阿馬留將軍憑什麽敢公然驅逐清人官吏成功拿到媽閣的治權?


    就是因為他看準了清國被英軍打慘了,清國官吏對所有洋人都害怕驚懼,所以狐假虎威,借英軍的威風以強硬的姿勢硬生生從顢頇的清國官員奪走了媽閣。


    這就是前人的經驗!


    基瑪良士低頭,用銀勺攪拌著手中咖啡,看著精美瓷杯上黑色的旋渦,他的驚慌漸漸平靜。


    “媽閣屬於我們所有,是我國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我們不可能放棄它!


    但是考慮現實情況,相信女王陛下也能諒解我們逼不得已的策略。”


    “你去對土著軍頭領說我們願意和談,”他淡然道,“先好聲好氣地談判,對方想要什麽我們都可以給,但是必須往後拖,直到西方聯軍到來為止!”


    阿穆恩麵色一僵,他在基瑪良士犀利的目光之下為難地點了點頭,急急忙忙下去聯絡。


    基瑪良士如智珠在握,輕輕喝了一口咖啡,索性半躺在藤椅,將雙腿搭在身前的書桌上,舒服地哼一曲歌劇:


    “報曉的雄雞用它高銳的啼聲,喚醒了白晝之神,一聽到它的警告,那些在海裏、火裏、地下、空中到處浪遊的有罪的靈魂,就一個個鑽迴自己的巢穴裏去……”


    然而沒多久阿穆恩就麵色難看地迴來,他甚至沒有敲門,而是火急火燎地推門直入,稟告道:“總督先生,敵方頭目楊飛舟拒絕了我方談判的要求。


    他強硬地告訴我們,說我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十二點一到如果我方還不繳械投降,他將吩咐士兵進攻。


    他說,沒有談判的必要,所有洋人必須無條件投降,上繳所有武器。


    但凡媽閣的所有人都可攜帶自己的財物離開,前提是必須證明是自己合法所得。


    另外,我們媽閣管理委員會必須繳納拖欠了十年的所有地租以及對清國人進出關閘的非法征稅!”


    這些條件幾乎就是擺明了要扒光所有洋人的底褲。


    哐當!


    瓷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上好的南美羊駝絨毛毯上染上大片褐色的咖啡印。


    “該死!該死的清國豬!”基瑪良士就像街頭的潑婦一般氣急敗壞地跳腳咒罵,沒有半點紳士風度,他叫道,“他們是一群愚蠢的牲畜,就跟阿非利卡的黑人一樣隻配做人奴隸。


    啊哈,什麽時候奴隸可以反抗主人了?


    上帝會懲罰他們,讓他們像新大陸的土著一般被滅族。


    對,我們要像新大陸聯邦那般懸賞他們的頭皮,五十元一張頭皮。


    隻要有人提著豬尾巴辮子連著的頭皮,我就可付他五十元!”


    基瑪良士想象著那個場景,想象著土著獵殺土著,為高貴的白人們騰挪生存空間的美好景象,不禁嗬嗬地笑出聲來。


    阿穆恩咬了咬牙,他用盡力氣維持平靜的麵色,用冷淡的語氣打破了基瑪良士的幻想,道:“首先,總督先生。


    廣南聯盟軍治下的百姓都已經剪發,不再留豬尾巴了。


    其次,我們麵對的不是新大陸的野人部落,而是一個國家一個擁有文明的國度,雖然之前他們比我們歐羅巴落後了一點。


    再次,廣南聯盟軍與清國官吏完全不同,他們有著足夠的國際視野,以及最關鍵的-強大的武力!


    無論是其陸軍海軍,還是巫師力量都碾壓我們。”


    “所以,”阿穆恩那淺灰色的瞳孔有著難以形容的痛苦,他艱難地道,“總督閣下,讓我們投降吧。


    如果西洋聯軍能攻破廣南城,我們還有重來的機會。


    如果西洋聯軍都失敗了,我們也別想在廣南聯盟軍手裏得到好處。”


    “該死,該死!”基瑪良士如一頭憤怒的獅子將房間內所有的瓷器,書籍,煙槍,象牙等等都砸了個稀巴爛。


    他喘著粗氣,在時針一點點指向十二點時,終於認清了現實,無奈地道:“傳令開閘,我們投降!”


    “我發誓,我們丟失的必定要完完整整地拿迴來,我以佛郎機女王陛下的名義起誓!”基瑪良士大聲地嘶吼道。


    投降這種事對於一個擁有高貴品質的爵士而言,實在是難以言喻的恥辱。


    阿穆恩明白這一點,他也感同身受,但是敵人太強了,所有人都不得不麵對現實。


    “總督先生,我會盡量保證所有人的性命,確保我國子民能平安離開媽閣。


    或許我們可以去北方,長江口的申城去謀取一塊租地。那裏還是清國的地盤,官吏和我們向來打交道的那般愚蠢。


    我們應該在熟悉的領域打敗熟悉的對手,而不是在這一片新生的土地和不一樣的對手死磕到底。”


    這片土地不一樣了,就算西洋聯軍打勝仗,恐怕也很難迴到從前!


    佛郎機的兩位頭領都有這種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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