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裏慘叫聲此起彼伏。


    沒看見韓柏的身影,卻又感覺處處是韓柏的蹤跡。


    鄭漁火迅速一腳將正在燃燒紅紋奇香的香爐踢倒。


    紅紋奇香自然不是一整截都放進去燒,隻是小指頭那般大小,此刻已經基本燃盡,還有煙氣嫋嫋,遲遲不散。


    他沉聲道:“我倆先合力放出道場,隻要我們在道場之內,便能萬法不侵。韓柏除非親身而至,否則絕不可能單純靠神意破得了我們的道場,殺得了我們宗師!”


    鄭漁歌應是。


    兩人凝神,一人手執紅玉長刀,一人手執短三棱刺。


    白發白須飛揚中,兩件紅紋紋武器在暗香浮動中蕩出兩圈彎月。


    彎月如水映,互相蕩漾,放出如落日似的瑰麗光輝。


    猛然之間,隻聽得錚錚的刀劍鳴響,兩彎月互相輝映,升上小樓上空。便連這天上的血月在這一瞬都搖搖欲墜。


    這一樓之地變得肅殺,屬於他們的神意充斥其間,披甲的將士從奇香煙氣之中走出來,金戈鐵馬,猶如英靈再現,巡狩戰場。


    在道場之內,鄭漁火鄭漁歌就是主宰生死的神隻。就算是如定天侯蕭戰這等號稱宗師以下第一人的高手也不過三兩招就能拿下。


    四周頓時安靜,聽不到絲毫響聲,包括原本慘叫聲,乃至於夜晚的風聲。連天上的血月的血光都模模糊糊,照不下來。


    鄭漁火鄭漁歌暗暗鬆一口氣。過往無人能敵的自信又迴到身上,這是宗師無堅不摧,所向披靡養出來的自信。


    鄭漁火喝道:“道場是宗師的絕對防禦,沒有人能在破開道場之前傷及宗師。韓柏,你出來吧,你的神意對我們沒用!”


    奇香修士最強的還是自身,鄭漁火認為韓柏要殺自己,必然要親至。


    然而四周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他們的道場就好似建在了虛空當中,兩兄弟甚至聽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悉悉索索,有什麽從泥土裏麵爬了出來。


    兩人均覺得自己好似被人從四麵八方包圍,密密麻麻的陰暗視線聚焦在兩人身上,如食人螞蟻布滿全身。


    “還我命來!”驟然間一聲狂唿,痛苦憎恨哀傷怨懟無盡的陰晦氣息拂過。


    兩人掃眼望去,自己道場裏的金戈鐵馬英靈們全部褪去光鮮衣著,化作密密麻麻的奇形怪狀的厲鬼。它們一動不動仰頭,猩紅的眼睛齊刷刷凝視著自己。


    這裏是自己的道場啊,竟然連兩位宗師聯手開辟的道場也被侵蝕了?!!


    “不可能,這是幻覺!”鄭漁火咬牙切齒,不可置信。


    “啊!那是誰?!”鄭漁歌慘叫一聲,整個人都抖了一抖,幾乎連手中的棱刺都掉了。


    他在地上的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人。


    那個是他嫂子,是鄭漁火之妾室,他年輕時趁其兄不在,暗中將其侮辱了,然後怕鄭漁火發現,將她殺死,並掩飾為急病死亡,草草埋了。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最深層的愧疚。


    此刻一見這個一直在夢中徘徊的厲鬼終於走入現實,一時心膽俱裂。


    他聽見鄭漁火在一旁冷酷地說:“這些人都是我們殺死之人,他們活著我們能殺死,死了又有何怕?


    這是一道幻覺,我們的道場依舊堅固。


    韓柏,你以為這些雕蟲小技對有用嗎?


    宗師的神念是圓滿的,毫無破綻。豈會輕易為虛幻所動搖了心神。出來吧,和我們一較高下!”


    “宗師的神念圓滿,不意味著心神圓滿,就算心神圓滿,也不意味毫無破綻。


    便是雞蛋,混元如一,照樣有密密麻麻的細孔,何況你們這些肮髒的俗人,毛孔裏都流淌著罪孽和膿血!”夜空之中有一稚嫩的聲音迴道。


    “是誰?”鄭漁火喝道。


    “嘻嘻嘻!玄天三神,伏藏!


    執掌陰鬼靈魂的審判,消除罪孽,清正人間,維護六道輪迴法則的伏藏神君!”


    稚嫩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層層疊疊,不絕於耳。


    “我說了,韓柏,單憑你的神意,破不了我的道場,你所展示的隻是幻覺。”鄭漁火定下心神,他能感應到自己的道場神意仍堅固無比,眼前一切的確幻覺。


    鄭漁火哈哈一笑,果然對方是在虛張聲勢,以幻覺騙人,自己與弟弟兩大宗師聯手所開辟的道場,就算是紫紋大宗師都破不開。


    韓柏又何德何能破我道場?!!


    鄭漁歌感到腳底冰霜蔓延,他看見他的嫂子正沿著小樓的牆壁一下一下爬了上來,臨死前瞪圓圓的眼睛,其內流露的震驚恐懼轉化為濃烈的憎恨。


    鄭漁歌渾身都在呐喊著逃跑,然而他卻似身在噩夢中一般根本控製不了身體。


    厲鬼爬上來,尖銳的利爪劃破肌膚,用惡魔的言語在耳邊道:“你以為你瞞過了你大兄嗎?不,他都知道,他一直在報複你,你無兒無女,他兒孫滿堂是為什麽?


    因為你的兒女都夭折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夭折了。


    哈哈哈!


    他一直恨你,一直想報複你,一直想讓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


    “不,不可能!”鄭漁歌腦海閃過往昔種種,大兄每句言語每個表情都越來越可疑。


    他震驚之後,又掀起了無窮怒火:就因為殺了一個婦人,你竟然如此待我?我們是同胞兄弟,同妻同子都可以,你卻為了一個賤人陰我,那是不顧兄弟之情同胞之血,可恨可恨!


    “同胞兄弟?你們是一母同胞,同是出生,可是你們的待遇卻從不一致。從小到大,這鄭閥裏就隻有一個天才鄭漁火,你鄭漁歌有什麽名聲?


    你隻是鄭漁火的一個影子,平時小小的作威作福都要借鄭漁火的名義。


    若是用你鄭漁歌的名字,誰會服你?整個鄭府都不服你。


    可悲啊!堂堂一個坐鎮一方的宗師,竟然一輩子隻能躲躲藏藏,亮不出自己的名號,就像……”


    厲鬼嘴裏吐出一個極為刺耳的形容:“就像一隻陰溝裏的老鼠!”


    陰溝裏的老鼠?!!


    鄭漁歌的怒火一瞬點燃。我可是宗師啊,放在任何世家門閥都能做家主,做老祖宗的存在,憑什麽做陰溝裏的老鼠?!


    我不服!!!


    厲鬼吐氣,言語凝霜:“你轉頭,轉頭看看,鄭漁火他握緊了劍。他怕你知道他滅了你的子孫,讓你一輩子孤家寡人,沒法和他爭家主。


    他怕你發現了他的陰謀。


    所以他……要殺你了!”


    鄭漁歌望去,果然見身邊的鄭漁火驟然向自己望來,眼裏紅絲密布,充滿殺意。


    他心念道:大兄功力與我相當,如果他先動手,我定然落於下風,這如何了得?必須先下手為強。


    他個性本就是兇殘陰狠,鄭漁歌一下了決心,這邊三菱刺清光如水,嗖一下捅進了鄭漁火下腹。


    鄭漁火正存心用言語激韓柏現身,不想身邊弟弟突然眼睛發直,他正想出言去問,這就下腹一痛,鄭漁歌已經悍然出手。


    宗師級別的神意內氣全力刺入他下腹,如潰堤的洪水長驅而入。


    鄭漁火又驚又怒,立時一掌拍向其胸口。


    他這毫不留情的一掌便是巨石也要粉碎,何況鄭漁歌被蠱惑,並無運起多少內氣去抵擋。


    這一下讓他胸骨盡碎,如投石機上的飛石劃過一條弧線飛落地麵,墮落群鬼之中。


    “啊!”鄭漁歌慘叫。


    轟隆!


    兩人合二為一的強大道場瞬間破裂,神意衰敗,互相起了衝突,生起道道黑色裂紋。


    原本虛幻的群鬼瞬即化虛為實,蜂擁而上,或抓或咬將落下地麵的鄭漁歌淹沒,隻一會就沒了聲息。


    於是道場潰了!


    籠罩於春華樓屬於鄭家兄弟的神意潰散,化作本源的奇香煙氣散溢。


    鄭漁火此時才醒悟:不好!我們都被韓柏的神意蠱惑了!


    他驚慌四顧,之前燃燒起的紅紋奇香一直繚繞在小樓之內,不曾散去,反而趁機吞噬起原屬於鄭家兄弟的奇香煙氣。


    鄭漁火知道自己失敗的原因:自己兩人一直處身於韓柏的道場之內!!!


    整個西都城是韓柏的一個大道場,鄭閥、歐陽閥、王閥、官府、士紳豪宅又是大道場裏的一個個小道場。


    而春華樓又是一個更小的道場。


    自己與鄭漁歌則是在這小小的道場之內,被韓柏一道名為伏藏神君的神意鎮住,大敗虧輸。


    韓柏是怎麽做到的,難道他已經晉身紫紋大宗師?!!!


    鄭漁火滿臉驚駭。在這一刻,宗師與青紋的鄭勝,或者普通的護院並無兩樣,都是一樣的弱小,一樣的無力,一樣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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