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右手,王寅不喊疼。


    跟肉體所帶來的痛苦相比,他此時更加痛徹心扉。


    轉眼間,韓非便吃掉師弟的一條臂膀,隨即舔了舔猩紅的舌頭,咧嘴笑道:


    “阿寅,人間確實很值得,從來都是。”


    “所以師兄得努力提升實力才行啊,這樣便能守護一直想要去守護的東西。”


    隻有實力才是韓非追求的極致,為此他拋棄了親情跟愛情。


    甚至如今這最後一份友情羈絆,也想在今天做個徹底了斷!


    不能說很絕,隻能說很離譜。


    若以為韓非在吃人,那便大錯特錯。


    到了這個地步,傳統的路子已經走不通了。


    既然走不通,那就隻能去想辦法。


    韓非,想的很通透!


    他甘願以身化魔,不墮輪迴也要證大道。


    目的便是滅五國一統九州,聚橫掃六合之勢,與天鬥!!


    天無用,腐朽了,得換一換。


    如果忽略過程,從這個角度出發去考慮。


    那麽大楚跟韓國同路,這就很清晰。


    因為兩方的最終目標,都是這個賊老天。


    也許是韓非現在還保留著自我意識,又或者是他剛剛吃了王寅一隻手。


    不管如何,他的話已然多了起來,可是聲音依舊顯得低沉。


    “阿寅,我前幾天知道你要來,所以特意上了一趟山。”


    “對了,你有多久沒上山了?”


    “來此之前,你真該去看老師一眼。”


    很難得,韓非心裏竟還掛念著曾經的師尊。


    王寅的身體無法動彈,早已被對方全麵封鎖禁錮住。


    他想要說話,卻發現根本開不了口。


    臨死之前能當個聽眾,似乎也挺好。


    韓非隨即抬起裂紋遍布的臉龐,仰望著星空。


    深淵沒有星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看得見外麵。


    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韓非直接笑出了聲音。


    “哈哈哈。”


    “阿寅,你可真不是人,這麽久都不去看老師一眼。”


    “嗯,那的墳頭草,長得可真快。”


    韓非開始比劃,焦急的說:


    “半點不開玩笑,真比你的個子還要高出半截。”


    “我花了半個時辰,才好好清理幹淨。”


    噗嗤!


    一聲悶重的聲響過後,王寅的左手瞬間脫離肩膀,血又流了滿地。


    韓非說了這麽多,所以感覺很餓。


    待他吃完這最後一條手臂,便突然打了一個響指。


    “啪。”


    王寅被無形力量捏住的喉嚨,瞬間鬆弛下來。


    他終於可以說話了,但是代價卻很大。


    “師兄,一念執著萬般皆苦,一念放下便是重生。”


    “你違背老師的遺誌,日後有何麵目在黃泉之下,去麵對他老人家!!”


    聽見這話,韓非目光頓時呈現出短暫的呆滯。


    但他很快便恢複過來,沒有糾結的說道:“你難道以為,我還有機會下黃泉?”


    言語沒有自嘲,全是自傲。


    費盡心力執意化魔,一旦功成便可超脫六道之外。


    區區黃泉,那是個什麽東西?


    化魔跟入魔,要學會分得清楚。


    世間還沒有誰敢走化魔之路,入魔的倒是不少。


    就拿王寅來說,他在逐鹿那場血戰,便是靠著入魔才拚死了慕白。


    韓非卻更加瘋狂,悍然放棄掉做為人的希望,不說天理難容,直接說逆天好了!


    王寅迫切希望能夠喚醒對方,他真的不願看見曾經的同門,走上一條比大楚還要絕的道路。


    跟現在的韓國相比,大楚多少有些不值一提。


    “師兄,現在迴頭還為時不晚,別被惡魔汙染自己的心靈,我願極力助師兄,斬魔證大道!!”


    化魔是死路,誰走都得死。


    縱然韓非天資聰穎,也一樣是走不通的。


    別說他了,當年的初代如何?


    真要有搞頭,那位蓋壓過時代之人,又怎會屈服!!


    魔鬼也分善惡,不是每一頭魔鬼都像亡靈那般。


    很明顯,師兄確實拜錯了,他在拜惡魔。


    “我不管你是何來曆,敢帶我師兄走絕路就該死,必斬無赦。”


    這話從王寅的嘴中說出來,大抵是不合適的。


    畢竟楚國受了魔鬼太多恩惠,國家的存亡,陛下的重病,其實都是魔鬼救的。


    有些東西,都看得見。


    但他現在真的很憤怒,完全無法抑製的那種。


    隻見其頭頂那張代表著生之頁的天書,終究還是翻了過去。


    “轟隆!”


    “哢擦!”


    深淵在顫抖,青年身上的枷鎖在奔潰塌陷。


    今日不為別的,隻為斬魔。


    “師..兄。”已經失去雙手的王寅,發出最後的呐喊,也是希望之音。


    天書的倒數二頁,其實沒有特別的威力,也並非什麽大招。


    可是在某些時候,卻比大招還要管用。


    紙張脫落,快速燃燒,最後化為了隻有屠龍一脈才能懂的真言。


    “莫失心所念,萬物盡可期待。”


    蒼老的話語,驟然響徹在整片黑暗世界。


    對於王寅跟韓非而言,聲音是那樣的熟悉和陌生。


    陌生隻是太久沒有聽見的緣故,時間很賴皮,轉眼便十幾年過去,但兩人永遠也不會忘記。


    在深淵的盡頭有微光在誕生,起先是很小的一縷,正在慢慢的便得愈發璀璨。


    曲曲折折的人生,總有它的道理。


    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應該放棄做人的意圖。


    這一頁名為生,也叫花開萬裏!


    便見王寅以頭磕地,然後恭敬三跪,虔誠九拜。


    如果目光可以穿透韓非的身軀,應該能察覺出對方體內存在著恐怖源泉。


    因為他的心髒,已然消失。


    這個消失並不是說沒有了,或者不見了。


    而是那顆原來屬於韓非的心,已經被一顆醜陋的魔心所取代。


    正是這肮髒的東西,才使得他執意走上欲要化魔的絕路。


    咚!咚!咚!


    王寅每叩拜一次,滿頭青絲之上便多出一抹白。


    頭頂的天書,乃下山時老師送的踐行禮。


    人世間有兩種很昂貴的愛,一種是老大,一種是老幺。


    自己的天資比不過師兄,這是事實。


    所以他得到的疼愛,要比師兄多上很多。


    昔年在山上修行時也一樣,相同的錯誤若韓非犯了,鐵定要被狠罰,而王寅便隻有勉勵。


    在此三跪九拜之下,黑暗深淵直接蕩然無存,完全支離破碎開來。


    外界的一眾韓國超凡強者,此刻都有些傻眼了。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深淵竟然出現碎裂?!


    光明刺破黑暗,有虛影從光明中走出。


    來者隻不過是附著在天書上的一道殘魂,卻讓在場的超凡都變得麵容肅穆無比。


    第一代屠龍者,前無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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