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餛飩被端上台桌,在開動之前,老頭卻對王寅莫名的說道:


    “小子,你覺著自己到底是蜉蝣,還是夏蟬?”


    王寅聽見這話,雙手陡然停在了半空。


    他艱難的吞下口中的食物後,旋即自嘲道:“前輩又何必,要挖苦跟奚落晚輩呢。”


    須知,蜉蝣不知晝夜,夏蟬不知春秋。


    對方有此一問,不就是想說王寅有些不知所謂嗎。


    如果單純是說他個人還好,隻怕其口中的本意最終得指向大楚。


    果不其然,隻見老頭直接拿起醋瓶朝王寅的碗中,緩緩倒上了幾滴。


    他然後繼續說道:“可以迴去麽,別為難你的師兄了!”


    “隻怪楚皇太鋒芒畢露,已然走上絕路。”


    “奉魔之事,如今各國態度都很鮮明,哪怕韓國加入到這場戰爭之中,也隻會是跟隨大楚一起陪葬。”


    “你得替他考慮考慮,別太自私。”


    王寅低頭吃著餛飩,不言不語。


    良久之後,他才放下筷子,道:“嗯,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我師兄的意思?”


    老頭聞言,神情明顯錯愕起來。


    遂直接反問,“這難道,有什麽區別嗎?”


    他乃大韓最為強大的護國尊者,他的話足以代表這個國家。


    但王寅還是非常想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師兄的意思。


    如果是了,那他現在便掉頭迴大楚,全當沒有來過這裏。


    很顯然,韓非並沒有傳達過這份旨意。


    老頭也隻是站在國家安危的角度考慮,對王寅進行耐心規勸。


    楚魏之戰,大韓不會也不可能插手!


    時機很重要,他們已經隱忍了漫長的歲月,現在暴露無疑為愚蠢的做法。


    畢竟秦國這頭雄獅,可一直在山頂虎視眈眈。


    老頭佩服大楚的勇氣,但也僅此而已。


    坦白說,如果論個人而言,他很願意出手相助。


    明白並非師兄的意思後,王寅便重新露出了笑容。


    既然餛飩已經吃過,那自己也該從容退場。


    “前輩,你得完全相信,韓國的出路絕不在你們自己身上。”


    “大韓救楚,亦是大楚救韓!”


    “假如陛下真的頂不住,下一個必定會輪到師兄。”


    已經走上相同的道路,還能藏多久?!


    哪怕在藏上五年和十年,結局也還是一樣。


    其餘四國隻要存在不滅的一天,則楚韓永遠都不會被認可,這一點終歸無可辯駁。


    哈哈哈,大楚公開奉魔,而韓國卻在暗中拜魔,原則上他們都沒有被原諒的理由。


    楚國真要被滅了,對方又哪裏來的苟活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王寅便踏上了去往韓國皇城的路途。


    他的信心,好像更加充足。


    數天之後,迎接眾人的依舊是那位年輕的禁衛軍統領。


    “大人遠道而來,末將早已恭候多時。”


    王寅微笑著開口,“嗯,好久不見。”


    禁衛軍統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拱手道:“迴大人,其實也沒有好久,自上次一別隻過去月許之餘。”


    從傳統的時間上來看,的確如此。


    “我要見你們的監國太子,帶我立刻進宮。”王寅開始直奔主題。


    “現在不行,太子遠遊還未迴歸,大人需要再等上幾天。”


    遠遊?


    孫無極跟秋雨聞言,皆詫異不已。


    在兩人看來,這肯定是韓國的托詞。


    就像他們之前去魏國求見那般,不想見的借口明明很多,對方卻選了一個極為荒謬的理由。


    王寅卻不這樣想,師兄如果不願見自己,他們亦不可能一路順暢的到達這座皇城。


    流氓老頭的餛飩,很好吃。


    “帶路。”青年揮手道。


    等幾天也無妨,好飯一定不怕晚,因為越晚越香。


    三人跟隨韓國眾將士來到驛站,隨後快速安頓下來。


    等不相幹之人都離去後,秋雨便提議去街上逛一逛。


    這個提議,得到了王寅的認同。


    現在正值晌午時分,大家索性待著也無聊。


    很快,他們找到一間普通的茶樓。


    落座後,孫無極直接高聲道:“老板,麻煩來一壺苦茶。”


    樓內此刻有不少客人,當他們聽見這陌生的唿喊後,便紛紛將目光投來。


    九州喜歡喝苦茶的,隻有那個國家。


    店小二在後台頓時迴應道:“得嘞,馬上就好。”


    突然,一名穿著普普通通的中年女子,徑直從隔壁桌上端著自己的茶水緩緩走了過來。


    出於禮貌,她於是笑著問道:“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可以請你們喝杯茶麽?”


    有人請喝茶,自然是極好的事情,王寅怎會拒絕。


    “秋雨,快看座。”


    茶水開始順著壺管流落進碗底,熱氣又騰騰。


    “諸位都嚐嚐大韓的清茶,雖與你們的苦茶不同,但也別有一番滋味。”


    王寅謝過之後,便端起大碗品味起來。


    清茶不苦,清茶也不甜,說不上來什麽味道,但是舌尖上總感覺有股子酸味,在縈繞。


    各地風俗不一樣,喜歡的東西自然不相同。


    秋雨吐了吐舌頭,她有些喝不太慣這種茶水。


    “好茶。”王寅給出了滿意的評價。


    得到讚美,中年女子不禁莞爾一笑。


    她開始祝賀跟詢問起來,“恭喜楚國大勝,聽說你們的國家不收百姓賦稅,這究竟為真為假?”


    這話用不著王寅親自迴答,秋雨便搶著說道。


    “嗯,這當然是真的了。”


    “朝廷不僅不收稅,誰若舉報官員還有獎勵拿,舉報一個貪官能拿白銀三十兩,如果舉報的是一個狗官,就能拿一百兩。”


    她話語中透著小得意,像極了炫耀。


    狗官這個稱唿,讓那些正在豎起耳朵傾聽的韓國百姓,都大為震驚。


    “何為狗官?”女子眼神一凝。


    孫無極一口便將碗裏的茶水給悶了,旋即咧嘴笑道:


    “草菅人命者,知法犯法者,對內私吞,對外侵占,乃至不仁不義者,皆是狗官!”


    “狗官什麽下場?”這次說話的人,倒不是中年女子。


    聲音從其他桌邊傳來,是個年過花甲的老農夫。


    他穿著灰色粗製麻衣,上麵還有幾大塊藍色的補丁兒。


    “狗官該死,殺!”王寅一字一句的說。


    周圍頓時爆發出轟鳴般的掌聲,帶著喝彩。


    “好。”


    “殺的好。”


    “大楚,厲害!”


    這年頭,還願意殺官員的朝廷,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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