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嘴裏嘀咕的自然是,三位老臣跪著求他登基的那天夜晚。


    那天,確實也是風雪夜飄搖。


    當時自己從睡夢中,被老管家叫了起來。


    算算時間,好像也快一個月了。


    是啊,他當這個大楚皇帝,再有兩天就滿一個月了。


    十八歲的生日,轉眼也要到來,娶媳婦的夢想,卻是越來越遙遠。


    不知道這個皇帝當的,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真的不知道,很難分清。


    三位老臣,也已經走了兩位,隻剩下那滿頭白發的嚴嵩了。


    楚風感到,有些唏噓。


    有些人可能覺得他太柔,沒有帝王的血腥手段。


    可是,他明明已經殺了,很多很多的人了。


    血腥,什麽才是真正的血腥?!


    一個月之內,他殺了董卓,殺了秦檜,殺了趙高,還殺了武則天和慈禧。


    到底要殺掉多少人,才能讓大家都滿意呢,不知道。


    這其中,有些人是該死的,有些人說不好。


    弑君弑主的兩位,確實該殺,必須殺!


    趙高麽,是有貢獻的,算是死得其所,至少是為大楚國庫增添了許些銀兩。


    殺趙高,不後悔。


    慈禧懷胎八月,留不得,不能留,最終一屍兩命,很好。


    殺武則天,是楚風內心唯一的愧疚。


    這份愧疚,不是來自於武則天有沒有罪。


    而是楚風覺得,她活著已經很慘了。


    慘到一天之內,失去了夫君,又失去了兒子。


    世人都說女人很剛強,武則天讓楚風見識到了。


    這位有著魔幻色彩,有著常人難以經曆的奇女子。


    他在讓影一送去毒酒之前,真的有過動容跟不忍。


    可最後,最後他還是冷酷的揮了揮衣袖,結束了女人的生命。


    直到今天,楚風都沒有認為,自己是真的殺對了!


    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他一樣也沒有!


    總之,在白玉京的時候也好,出來的這些天也罷。


    楚風是想通了,一個道理的。


    那就是以後殺人啊,尤其是殺中樞的那群大臣們。


    他必須要有個心安的理由,很正當的理由才行。


    這算是對自己的約束,不成為嗜血魔頭的約束吧。


    當皇帝,要大度,要大度一些,不要亂殺人。


    這是他最後的告誡,對自己的告誡。


    真正厲害的人,一般都是用出世之心,行入世之法,以無為之心,做有為之事。


    帝道、王道、霸道,道道相容方能天下大同。


    任何單獨的一道,都不能使得大楚走上強盛之路,需要相互兼容才行。


    楚風突然起身,輕輕的披上襖炮,輕輕的走出廟門,遠離了嘈雜的鼾聲。


    就在楚風離開的刹那,影秘衛便都醒了過來。


    隻不過,大家都沒有出聲與跟隨。


    “小七。”影一默默的叫道。


    影七會意的點頭,身行瞬間消失不見。


    不管如何,陛下身邊總要有人跟著才行的,否則會不放心。


    陸沉當然也察覺到了廟中的變化,隻是他依舊閉目,裝作睡著了一般。


    但真正睡著的,實際上隻有五個。


    他們在打鼾,很大聲。


    院子中,楚風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開始畫了起來。


    不知道是畫還是在寫,總之很投入。


    畫著畫著,身上的袍子掉了也沒有發覺。


    影七默默上前,將袍子從地上撿起,沒有言語。


    不知道畫了多久,直到聲音傳來。


    “小..七,你覺得我罪孽重嗎?”


    影七沒想到,沒想到陛下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嚇得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你.....”


    最近這段時間,她老是發現陛下在胡言亂語,時常一個人發呆。


    誰都會有業障,誰都能說自己有罪。


    大楚的天子,此刻在罪己,何故!


    當影七看清地上的景象後,頓時捂住了紅唇。


    【我有罪】


    是的,地上隻有三個字,刻畫在雪地中。


    字體歪歪斜斜,寫了很久。


    冷風,瞬間將她頭發擱淺在眼角,恰好遮住了,想要破閘而出的水!


    “陛下沒有罪,陛下怎會有罪呢,不會的,不會的。”影七顫抖著說出。


    就算是有罪,那也是影秘衛的罪。


    所有鮮血,都是經過他們這些人的雙手,與陛下無關的,真的無關。


    影七吐露嬌容神色慌張,她極力安撫,想要醞釀出溫柔與綿長。


    從影秘衛誕生之始,她就一直跟隨在陛下身邊。


    她真的明白,陛下太善了,太為難,總是在為難自己。


    這樣會活的很累,活的很苦。


    盡管,也已經做的相當好。


    敲山震虎,果敢殺伐,權謀相術都玩的很熟練。


    可惜,就是太過於,太容易陷入。


    已經兩次了,陛下這樣的狀態,他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禦書房昏倒醒來後,陛下將他跟影一都趕了出去。


    但是別忘記,作為武者而言,神識感知才是根本。


    有些東西,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卻比眼睛看得,更加清楚明白。


    她知道,陛下那天在偷偷哭泣,隻是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而已。


    大苦無聲,大哭無聲。


    都說大楚的男人不會哭泣,天子卻帶了不好的頭。


    “我始終相信,走過平湖煙雨,歲月江河,曆經鮮血洗禮,嚐遍百味之人,才會更加生動且幹淨。”


    影七不會安慰人,她不懂得該怎麽勸說。


    隻能把自己想到的,全部都說出來。


    她不想陛下陷進去,至少陷得不太深。


    或許是一直以來,都太順了。


    殺伐果斷,通透大氣,也需要一定時間去磨練才行。


    “陛下真的還很年輕,未來的路還好長好長。”


    “總有那麽一天,七國會迎來一個嶄新的君王,一個讓百姓跟群臣們,都拍手不已的君王。”


    影七隻是希望,那一天不要來的太慢,那個人要快些成長。


    在此之前,所有影秘衛都會陪在楚風身邊。


    任何敢於阻擋眼前之人茁壯成長,都將會被她親手割斷喉嚨,沒有來生!


    楚風靜靜的站著,他感受著寒冷,沒有運用真氣去抵禦。


    普通人抗壓的方式有很多,但是他不一樣。


    他真的不懂得,要怎麽去釋放出內心的壓力。


    醉酒還是聽曲?!


    以前倒是可以,現在不行了。


    因為他當了皇帝,他不能帶不好的頭,不能讓臣子們看笑話。


    唯一釋放壓力的方式,也就是這樣了。


    也許,明天早上起來以後。


    他就好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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