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驚天感覺稍微有點尷尬。


    此刻,他舉著那把邪兵“飲血劍”,站立在戰場之中。持劍四顧,卻是找不到一個自己可以攻擊的敵人。


    造成這種尷尬局麵的人,居然是他那位不成器的師叔鄒長生。


    鄒長老現在笑眯眯地站在一大群傀儡的保護之中,遠遠望著前方的敵人,恨不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幾分。


    而這群傀儡,現在各自展露諸般神通。


    其中大約三成的傀儡,頭頂上頂著牆果或者大牆果,這些傀儡站在戰場的第一線,和天兵們相持不下。


    還有大約五成的傀儡,頭頂上是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豌豆苗,圓筒般的嘴巴不斷向外發射出各種顏色的豌豆粒,這些豌豆粒像是碩大的炮子一樣,砸在天兵或者天馬們的身上,之後就爆裂開來,造成巨大的傷害。


    剩下兩成的傀儡可就厲害了。


    有的頭上頂著巨大的紫色花朵,能將一個天兵連頭帶腳一口咬下去,最後隻有一腔金黃色的鮮血被吐出來;


    有的頭上是金黃色的楊桃,五角星形狀的果實不斷從五個角射出彈丸來;


    還有的頭上是綠色的奇特仙人掌,這種植物隻有在西北邊疆的大漠出現過,霍驚天還是昔年去執行任務的時候知道這種植物的,但這些仙人掌莖稈上長著一副眉眼,同時兩根豎起的側枝不斷向外發射著釘子一樣的刺針;


    甚至有一個傀儡頭上是巨大的大蒜,現在戰場上四處散發著的濃烈氣味就是來自於這顆大蒜,一眾天兵深受其害不說,連魔道的弟子們也都被熏得四處分散——若非有紀律約束,隻怕他們在這股濃烈到足以傷害鼻子的氣味之下,早就逃離戰場了。


    好在現在是在天塹山下,不在禪心寺中。不然讓那些多年不吃葷腥的和尚們,聞到這種味道,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來。


    除了鄒長生之外,還有八位傀儡穀的高手也一並操縱著傀儡四處攻擊。


    當然,他們的傀儡在賣相上,確實不如鄒長生的傀儡顯眼。


    這位鄒師叔不知從哪裏搞到的一批珍奇藥材,給自己的傀儡又升了級。此刻,他的傀儡原本淡金的膚色之外,又多出了一層亮紅色的光暈,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層紅光相隨,每次五指抓過麵前的天兵,就在對方身上留下五道慘烈的傷痕,看得霍驚天側目不已。


    驚愕之餘,霍驚天還順便估算了一下這批傀儡的造價——嗯,隻怕一隻傀儡身上用的丹藥,相比霍驚天手頭的存貨也少不了多少了。


    除了霍驚天之外,其他八位傀儡穀高手也各自用了丹藥加持傀儡的戰力,隻是在聲勢和效果上要遜色一些。


    有了這九位傀儡穀高人的傀儡大軍,戰場上的天兵們被銅牆鐵壁一般的傀儡完全擋下,就連胯下俊美的天馬也無法衝破這道傀儡牆壁。而失去了機動力的天兵們就這樣被傀儡們分割開來,然後圍而殲之。


    若是有天將在,霍驚天這樣的高端戰力還能發揮出作用來。不巧的是,最近幾日裏,敵兵的攻擊都很不給力,天將這樣的高級戰鬥單位久久不出現,似乎在預謀著尋找一個時機一擁而上。


    若是要霍驚天往上衝,現在我方的傀儡比敵人都多,往往是兩三個傀儡照準了一個天兵圍毆。


    若是要讓他防守本陣,本陣實在也沒什麽可防守的必要,他和其他血海宗弟子們找幾個小板凳坐下吃瓜都不會動搖本陣的防禦。


    自此,霍驚天便成了戰場上的擺設。看著戰場上蜂擁而上的我方傀儡,他不由得生出一種複雜的情感來。


    ——自從天界降臨以來,他還從來沒打過這麽順風順水的戰鬥。


    隻是,這種順風順水,讓他頗感無聊,甚至還有點自暴自棄的感覺。


    戰鬥持續了兩個小時,之後戰場上便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天兵們已經死亡殆盡,剩下的傀儡們各自帶著傷勢,需要用藥物洗滌之後才能複原。此刻,其他的傀儡穀高手都已經撤去了身邊的傀儡,開始打掃戰場,隻有鄒長生還小心翼翼地在傀儡們的包圍之下,遠遠望著遠方的一地屍骨和血跡。


    霍驚天有些迷茫地將手裏的那把飲血劍插迴劍鞘之中。這時候鄒長生在一群傀儡的簇擁之下走了來。


    “霍師侄,辛苦了!”鄒長生樂嗬嗬地說著,順便還親昵地拍了拍霍驚天的肩膀。


    “鄒師叔不必客氣。”霍驚天一臉茫然。“這都是我該做的。”


    做,做,做個鬼啊!


    他一邊迴答著鄒長生,一邊在心裏怒罵道。


    這戰場上根本沒有我的位置啊!


    總感覺像是在近處看了一場大熱鬧,雖然熱鬧是真熱鬧,但無聊也是真無聊。


    真要霍驚天去選,他還是想當戰場上的主角。


    看到霍驚天這幅神色,機智如鄒長生已經猜到了他心裏的想法。


    “霍師侄啊,我們已經老了,未來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鄒長生輕歎一聲,用一副很不真摯的羨慕眼神看著霍驚天。“不必急於一時,等到決戰爆發的時候,必定有你大展身手的機會。”


    他盡力說得很誠懇,但是眉眼間的笑意卻還是忠實地出賣了他的心思,看得霍驚天不由得有一種打人的衝動。


    霍驚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鄒師叔。我先去收拾戰場了。”


    他沒心思等著鄒長生再假模假樣地安慰他,就趕緊邁步向前走去——真把師叔給打了,也沒法跟師父和其他人交待。


    說是收拾戰場,此刻戰場上也真的沒啥可以收拾的。


    參與交戰的雙方,一方是傀儡穀手下的傀儡,早已不是活人。這些傀儡隻要不被天兵撕成碎片,就還有治療一下的餘地。至於已經成了碎片的那些,把殘餘的骨骸撿起來燒了,也就是了。


    另外一方,從天界降臨下來的詭異天兵,望之不似生靈,感情淡薄不說,死後也隻會化作煙霧消散。


    霍驚天帶著師弟們草草收拾了戰場,正思考著晚上要不要抓幾個師弟來一起練練劍法,忽然看到遠方,一位身著錦袍的老人,大踏步向著他們走了來——正是自家師父曲震天。


    曲震天走到了鄒長生身旁,此刻兩人正一邊看向戰場一邊攀談著。看到霍驚天看向了自己,曲震天揮了揮手,示意讓霍驚天和其他徒弟們走到近處來。


    霍驚天連忙叫上幾個師弟,幾個人一溜小跑到曲震天和鄒長生身旁。


    “吳掌門那兒有最新消息,讓我們盡快前進到秦山派,沿途掃清道路,為下一階段的戰鬥創造有利條件。”曲震天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除了我們之外,後續還有王鈺王大俠和他的部眾們趕來。”


    王鈺?


    霍驚天臉上現出複雜的表情來。


    他和王鈺的關係實在說不上好。


    畢竟那場正魔之戰就發生在不久之前,距離現在也沒有幾個月。在那場戰鬥之中,他的計劃前後兩次被王鈺挫敗,連和他關係最親密的小師弟宋破天也為了保護他,戰死在戰場之上。


    雖然下手殺死小師弟的,不是王鈺本人,但王鈺身為敵軍主帥,理應擔下這條性命。


    就為了小師弟的事,他也該和王鈺不共戴天。


    隻是現在,正是和天界作戰的要緊時刻。而奇妙的是,王鈺恰恰是正道之中,霍驚天最信得過的幾個人之一。兩人畢竟曾是戰場上的死敵,對彼此的手段都知根知底,配合起來也很是默契。考慮到這一點,吳能派王鈺來支援魔道聯軍的作戰,倒也算是英明之舉。


    但是霍驚天心裏,多少有些惱怒。不止是對王鈺,也是對他自己。他恨王鈺,恨他在戰場上擊敗了自己,還殺了那麽多自家弟子;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沒法快意恩仇地和王鈺對抗到底,隻能在天界的威脅之下,和這位仇人聯手。


    更恨自己隱約之間對王鈺的那種不同常人的信任。


    隻可惜當年的霍驚天一去不複返,而現在的霍驚天已經意識到,天界才是主宰著神州世界在殺戮和仇恨之中無盡輪迴的罪魁禍首。u看書 .uukanshu 當他在戴先生設計的幻象之中,目睹到這個世界的真相的時候,他便再也無法快意恩仇下去了。


    霍驚天不是聖人,也不是小人。


    確切的說,他是個睚眥必報的狠人。作為一個狠人,他無法按捺住自己向天界報複的那顆心。天界的存在,讓過去的那個霍驚天顯得無比可笑——他被灌輸的理念,他的一切行動,都讓他像是天界操縱之下的提線木偶一樣,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滑稽。


    他可以容忍和昔日的仇敵並肩作戰,仇敵固然麵目可憎,但仇恨也是一種認可,認可他作為一個“人”所擁有的耀眼才華。


    但他不能容忍被某個神秘存在當作木偶一樣操縱,那讓他喪失了全部作為“人”的意義,他就像是一隻風箏,看似揮動著雙翼在天空之中盤旋,實則永生永世無法逃離那根長線。


    即使下場是粉身碎骨,他也想斬斷那根操縱著他的線,然後憑借著自己的意誌在天空之中劃過。


    一念及此,霍驚天的臉上已是寫滿了堅定。而在他身旁,那幾位平素不被他看重的師弟,臉上卻也展露出幾分類似的神色來。


    身為血海宗的弟子,哪怕身後血海滔天,也絕不可停下步伐。


    王鈺要來?那便讓他來!讓他看看,戰場之上,血海宗的弟子們是如何衝破束縛、重獲自由的!


    至於那之後,他們之間的仇恨。


    等到天界退去,他們如果還活著的話,到那時候,再與王鈺分個高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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