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含嫣頓時又瞪圓了雙眼,怒視著郭壹:“就你?哼哼……我看你現在不是發瘋就是沒睡醒吧?”她伸手朝坡下四周一指,“就你這點人毛,還號稱十萬大軍呢!我契丹大軍要是圍了你,都不用打的,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這些人毛給淹沒了!”


    郭壹淡淡一笑,瞅著她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沒發瘋也沒做夢,隻是告訴你一句實話!在我義軍麵前,這天下所有的勢力、所有的軍隊,全都是土雞瓦狗,全都是待宰的羔羊!你若不信,可以一直跟著我親眼看著!”


    耶律含嫣重重點著頭道:“好!我就跟著你,看看你這牛皮是怎麽被你吹破的!”


    郭壹笑了笑,不再理會她,又把目光轉向那聲音逐漸消失的方向,心裏做出各種各樣的判斷。


    李麗姝看著耶律含嫣那氣鼓鼓的模樣,覺得這傻丫頭沒治了。還跟郭壹打賭?還要跟著他後麵看?嗬嗬……,當真是身處皇宮內院、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潢貴胄啊,一點人心險惡都不懂的!就她現在這樣,估計不用等到他們倆的賭局有什麽結果,她就要徹底淪陷在他所挖的這個大坑之中了!她又把目光轉向郭壹,見他端坐在馬背之上的上身,如長槍大戟一般挺拔直立,隱然有威壓一方的氣勢緩緩擴散,讓她也不禁有些驚心,一時不覺看直了眼。


    耶律含嫣惡狠狠地瞪著郭壹背影,鮮柔的小嘴巴抿得緊緊的,豐潤的臉腮微微鼓起,表示她很生氣很憤怒。但郭壹背對著她,根本無視她那噴火似的目光。她怒視了一會兒,也覺得無聊,便轉眼看向李麗姝。卻驚訝地發現李麗姝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郭壹背影,似乎都看得癡迷了,輕輕哼了一聲,小嘴巴一撇,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去在李麗姝眼前晃了晃:“姐姐……姐姐……”


    李麗姝這才清醒過來,轉頭看看她,頓時臉色暈紅,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即把頭扭開。


    耶律含嫣不覺噗嗤一笑,低低地說道:“哎呀……姐姐,你還說我呢!我看你……才是被他迷住了心竅了啊!”


    李麗姝迴過頭來,瞪她一眼輕輕啐道:“呸!你打賭都把自己賠給他了,我才不稀罕跟你爭呢!”瞥一眼郭壹背影,也撇撇小嘴巴,矜持地把頭一揚,“一個小屁孩兒,也就能迷住你這屁事都沒經過的小屁妞兒!姐姐我……哼!我可沒把他看在眼裏!”


    耶律含嫣倒像是沒心沒肺似的看著她笑了起來:“哎喲,姐姐啊,你就別騙我了!咱們倆都是被他給害得掉到一個坑裏了,按你們中原人的說法叫……叫什麽……哦對了,叫同病相憐吧?”


    李麗姝嫌棄地斜睨著著她道:“去去去!不會用成語就別瞎用!誰和你同病相憐了?”


    耶律含嫣下巴頦兒朝郭壹背影一揚:“那你方才氣唿唿地跑來質問他那什麽……”


    她話還未說完,便見李麗姝揚起馬鞭就要虛抽她一下,瞪著她惡狠狠地說道:“你要再敢胡說八道,看我抽不抽你?”


    耶律含嫣吐吐舌頭,又撇撇小嘴巴,做了個鬼臉兒,百無聊賴地說道:“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見李麗姝把頭扭過去,卻又小聲嘀咕道,“哼!還裝模作樣呢?你便是比我大……可又大幾歲?都是女孩子,誰還不知道誰的心思?”


    李麗姝碰上這麽個混不悋的契丹公主,也覺得無奈,隻得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不再理她,不然不知道她又要胡說些什麽來。


    此時一騎快馬從遠處疾馳而來,看見土坡上豎起的大旗,便直接驅馬奔上土坡,來到郭壹麵前,也不下馬,雙手擎起施個叉手禮,便向郭壹稟報:“孟將軍遣末將向大帥報捷:約兩個時辰前,敵兩萬餘援兵分路抵達戰場,隨即被我義軍諸部圍攻。鏖戰一個時辰,敵軍主將即被我軍斬殺,隨即崩潰。如今我軍正在追殲殘敵,但戰果已經初步統計出來,此戰將敵三路援兵總計約兩萬餘精騎擊潰,斬殺三千餘人,俘虜一萬一千餘人,另有不到七千殘敵潰逃,我軍現正全麵展開追擊。”


    郭壹看著那小將,見他年齡不過二十來歲,一副精明利落的模樣,便笑著點點頭,輕輕說道:“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他聲音雖然不大,但身邊的幾個人都是年輕身體好耳聰目明之輩,哪能聽不明白?一時都有些愕然,不明所以地看著郭壹。


    郭壹又笑了笑,思索一下,隨即向那小將說道:“迴去稟報孟將軍,此戰之勝已經奠定我軍全麵奪取敵西京道的基礎,我軍追殲殘敵不得超過三十裏,隨後立即收攏兵力,打掃戰場,收取陣亡官兵遺體,將我負傷將士迅速送往野戰醫院,另外……讓義軍退入軍營休整,此後數天隻守軍營和西倉,看管好俘虜;若有敵軍進攻,擊退即可,不得出營反擊。” ”


    “是!”那小將將郭壹的命令複述一遍,見郭壹點頭以示無誤,便又施了禮,隨後調轉馬頭,由原路返迴。


    隨後郭壹便向親兵下達命令,讓他們去通知新軍各部,此後的戰鬥便要由他們新軍接替義軍了。下達完命令,郭壹便策馬下了土坡,來到土坡半腰間的軍帳,讓親兵把馬牽走,便走進軍帳,站在掛起的大型地圖前,拿起鉛筆在地圖上做了幾個標記,隨即但站在那裏思考起來。


    李麗姝和耶律含嫣兩個默默跟在後麵,兩個侍女又跟在她倆身後,四個少女也走進了軍帳內,見郭壹站在地圖前凝神思考起來,不禁又是一怔。李麗姝朝耶律含嫣看去,卻見她也正把目光轉向她,兩個少女表情都複雜起來。她們都沒想到,不過就站在那土坡上待了一會兒,郭壹統率的大軍就將“敵軍”消滅了兩萬多?這種情況讓她們如墮夢中,覺得極其荒謬而不真實。但若說郭壹及其手下隻是演戲欺騙她們倆,好像又沒這個必要。便是她們倆身份再怎麽尊貴,但在這裏也隻是形單隻影的寥寥數人,又能起到什麽作用?但若說真的殲滅了上萬的敵軍,又太輕巧了吧?


    她們見郭壹一直站在地圖前思索,也沒有上前打攪,過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便走到帳內一角坐了下來。兩個侍女便站在她們旁邊,但目光和她們的兩個公主主人一樣,都看向地圖前的郭壹。


    郭壹看了一會兒地圖,又迴到小桌前坐下,拿出小本子寫了起來。之後便一直沒什麽事情,但郭壹也不跟李麗姝、耶律含嫣說話,或是走到地圖前觀看、思索,或是坐到小桌前寫東西。一直到晚上就寢,郭壹也沒理會李麗姝、耶律含嫣她們。


    李麗姝、耶律含嫣和兩個侍女在幃帳隔開的小單間內安歇,不像以前那般說了好長時間的悄悄話才會入眠,她們兩個此次睡下便無聲的想著各自的心事。兩個侍女倒是沒她們倆那麽多的心事,早就陷入了夢鄉。李麗姝、耶律含嫣想了許久,也漸漸入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麗姝、耶律含嫣突然被帳外傳來的喧鬧聲給驚醒,不由得坐了起來。但幃帳內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耶律含嫣朝四周看了看,什麽也沒看到,動了動身子卻突然碰到了李麗姝的胳膊,不由便抓住了問道:“姐姐,外麵……什麽動靜啊?”


    李麗姝也正自懵懂,一時不知該怎麽迴答她,靜下心來仔細聽了一會兒,方才聽清楚一點聲音,卻是沉悶嘈雜的腳步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可能是人太多的緣故,所以才在這夜間顯得特別嘈雜。李麗姝皺了皺眉頭,試探著喊了一聲:“三公子……三公子……郭三公子……”卻未得到郭壹的迴答,仿佛根本不在,頓時明白過來。外麵既然有大動靜,做為統帥的郭壹肯定早就出去了。正自思索,卻覺得胳膊都被耶律含嫣抓得有點疼痛了,急忙甩脫她:“哎呀……你抓我抓那麽緊幹嗎?”


    耶律含嫣有點緊張的口吻說道:“姐……姐姐……你知道這是怎麽迴事兒嗎?”


    李麗姝沒好氣地答道:“我和你寸步不離,都是一樣被他蒙在鼓裏的,又能知道什麽?”


    耶律含嫣接著問道:“那……那咱們怎麽辦?”


    李麗姝聽到耶律含嫣帶著緊張的聲音,頓時便又想起了先前郭壹交待過她的讓她看住耶律含嫣的話,娥眉微蹙,微一思索,便有了決斷,輕輕說道 :“咱們……這深更半夜的,出去也做不了什麽,再說他這大帳外麵還有哨兵,還拿著那種奇怪的武器,真要蒙頭轉向的跑出去挨一下子,那得多冤啊?我看這天還早著呢,睡覺吧!”說著便又躺了下來,覺得胳膊仍然被耶律含嫣緊緊拉住,便知她有些不死心,或許是在為她坐鎮西京道那個舅舅擔心?


    一念及此,李麗姝心裏不覺一笑,頓時有種極為痛快淋漓的感覺。她是後唐莊宗的女兒,石敬瑭勾結契丹覆滅她兄長李從珂為帝後的家國,她那些別的兄弟姐妹或許認命了,但她母親卻帶著她逃出了洛陽,投靠了白蓮寺,從此走向了與石晉、契丹為敵,誓要覆滅契丹、石晉的艱難道路。小時候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難,但近幾年長大懂了事後,方才母親帶著她走上的這條路或許比登天還要艱難。此次她到契丹來,本來是要與蓮社埋在契丹這邊的一個棋子接頭,想要獲取契丹與石晉開戰的情況,好助她於中取利,看能不能先滅掉一個,把那份家國覆滅的血海深仇先報了一半再說,卻不料莫名其妙地卷入了耶律含嫣被搶婚的荒唐事裏,又莫名其妙的被不知哪來的契丹人給追殺,好容易遇到郭壹,卻突然讓她覺得原本比登天還難的道路,突然就有人給她搭好了登天梯一般,而且還有人帶著她往梯子上爬,根本就不用她操任何心費任何勁,這讓她大喜過望,卻又不敢過於表現,隻能不斷地試探。可在試探中,也不想失去了把姐姐掛在嘴邊,那個時而溫文爾雅時而又有點刁蠻粗野,時而精靈俏皮時而卻又嬌憨無腦的耶律含嫣這個妹妹。這讓她頗為心累,卻又強打精神支撐著。


    李麗姝想起白天所聽到看到的情況,便覺得這夜間裏的嘈雜,必然是郭壹有了什麽大動作,此時的她便是為了自己的複仇大業,也不能去拖他後腿,現在最緊要的便是要看住耶律含嫣,不能讓她添亂,便拍拍她小聲說道:“咱們兩個小女子,什麽也做不了,隻能老老實實的睡覺。”


    耶律含嫣悄聲說道:“姐姐,我……我是在我為舅舅擔心啊!我舅舅……被我阿爺派到這西京道來,要是真的被……被他給打敗了,那我舅舅……肯定要落罪受罰的!”


    李麗姝心想,你口中的西京道是我大唐的雲應朔寰等州,被石敬瑭賊子割給你契丹,現在要是他奪了那也算是為我報了仇!但見耶律含嫣拉著她一直在軟語相求,卻也有點不忍心,便安慰她道:“你聽聽這聲音,雖然很嘈雜,並不是多急促,想必是遇到了什麽緊急的事情。”見耶律含嫣還在搖晃她胳膊,便又說道,“你想想看,這都半夜三更了,什麽都看不到,他這大軍便是出動了,那也不是打仗啊!我可沒聽說過夜裏還打仗的,敵我都看不見分不清楚還怎麽打?你可別告訴我,你們契丹人都是夜貓子,那眼睛都跟夜貓子一般,漆黑一團的夜裏也能看得清十裏八裏外的景物!”


    耶律含嫣眨了眨眼睛,思索一下,也點頭道:“對哦!我們契丹大軍以馬軍為主,這片草原不像我們北邊那麽平坦,到處都是河溝河汊土坡,夜裏騎馬都跑不了,更無法衝擊敵軍,那還能打仗?”


    李麗姝輕輕說道:“是啊!那你還擔什麽心?這夜裏打不了仗,白天……白天你們契丹馬軍不是無敵於天下嗎?那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啊!”


    耶律含嫣頓時沉默起來,李麗姝不禁有點奇怪,捅捅她問道:“你又怎麽了?”


    耶律含嫣突然湊近她說道:“姐姐,你說……你說若是我舅舅帶兵打過來,會不會……會不會把他給打敗了啊?”


    李麗姝笑道:“那不就稱了你的心了嗎?”


    耶律含嫣用力抱緊她胳膊道:“可是……可是……姐姐,我……我也擔心他啊!他若是打了敗仗能逃走還好,要是亂軍之中……遭到了什麽危險……那……那可怎麽辦?”


    她這一問,頓時把李麗姝給問得有些目瞪口呆了,心想這契丹女子都是這麽直爽的嗎?還是陷入這情情愛愛的女子就是這麽傻不愣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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