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平點點頭慢慢說道:“是啊!或許過不了多久咱們家便會搬到太原去。”隨後又解釋道,“我聽說劉知遠自到太原後,原本要撥給他的錢糧兵馬,都克扣了許多,其中自有各級官吏的貪默,但最主要的恐怕還是石敬瑭或者是那些實權人物們不願意其在地方坐大。他現在最需要的是各種人才以及龐大的人力物力來充實他的實力,可在石敬瑭的默許下,各級官吏絕對不會將以前許諾給他的那些錢糧兵馬實實在在的撥給他,能給他三成但不錯了。因此他便經常跑迴開封城來,和石敬瑭以及那些朝臣扯皮。”


    李靜姝默默聽著,過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哥哥講的這些我不懂,不過這和咱們家要搬家有什麽關係?”


    薛平平笑了笑,用力抱了抱她身子,附在她耳邊說道:“因為劉知遠在太原,什麽都缺,但最缺的便是人才!先前阿爺阿娘送了一大筆錢財給他,後來又將火柴、成藥等物,還有用猛火油提煉燈油的方法也送給了他,這些都是可以在很短時間掙到大筆資金的,但這些辦法和資金,便是再多也比不過一個人!”


    李靜姝這會倒是福至心靈了,脫口而出:“你是說義父?”


    薛平平點點頭道:“對啊!阿爺應該算是我在這裏見過的最出色的一個豪傑之士,這事不但我知道,大概石敬瑭、馮道他們也知道,但他們對阿爺還是有所忌諱,所以還對他有所防範;但這些對於劉知遠卻不是問題,他與我阿爺是結義兄弟,兩人之間幾十年的交情早就使彼此視若骨肉同胞一般,他們倆大概也是他們結義十兄弟之中情誼最好的兩個,自劉知遠調任太原留守後,他就一直想把我阿爺弄到太原去,可石敬瑭等人卻總在敷衍,並且在最近還把我阿爺調到北麵招討行營杜重威的麾下。雖然杜重威是個草包,但草包也是最會雞蛋裏挑骨頭,也是最會為難人的!雖然阿爺並不在意,但我擔心他會遇到什麽危險,所以今天早晨我便去見了劉知遠。”


    李靜姝道:“那劉……劉……他救義父了嗎?”


    薛平平搖搖頭道:“那也是隻老狐狸!表麵上義正言辭,漂亮話說了一大堆,但卻沒有答應我什麽;而且我從他的態度裏,也看不出他會不會出手。”


    李靜姝道:“那杜重威是石敬瑭的妹夫,身上還掛著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現在又兼北麵招討行營招討使,義父若是去了他的麾下……唉呀,他要是真的雞蛋裏挑骨頭,然後再以軍法從事的名義來整義父,義父肯定會有危險的!”


    薛平平搖搖頭道:“杜重威與劉知遠是死敵,連帶著也恨上了我阿爺;他對劉知遠無可奈何,便想法來整我阿爺,已經折騰了好多迴了,但都算是勞而無功。此次算是手筆最大的一次,但他大概小看了我阿爺的本領,也小看了我阿爺對於劉知遠的重要性。我雖然沒從劉知遠那裏得到確切答案,但我想劉知遠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大鬧一場,既可讓阿爺脫身,也讓那草包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李靜姝這才稍微安心:“哥哥既這麽說,那幹娘他們就不會有什麽危險了吧?”


    薛平平腦海裏又閃現過清寧的影子,想起她有可能會在最近幾年離世,心裏就一陣絞痛。那個世界裏的母親的形像雖然並未模糊,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將他視為親生的清寧也已經被他視為母親,那將他當做至親的疼愛保護的祖母韓氏、將他也當做親生兒子的郭威,都因對他毫無保留的親情,而同樣獲得了他的認可,要不然他現在也不會一口一個阿爺阿娘的叫的無比順嘴了。


    李靜姝見他沉默不答,頓時便有些心慌了,急忙追問:“哥哥,他們……是不是會有危險?”


    薛平平這才迴過神來,急忙答道:“不……不會有危險……我隻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李靜姝才要鬆口氣,可隨即又緊張起來:“什麽事?”


    薛平平感覺到她的緊張,又用力抱了抱她的身子以做安撫,附在她耳邊說道:“咱們方才飛過來的時候,我看到地麵上有一溜火把,但因為飛的太快,也沒看清。現在入夜了,而且咱們是從天空中飛過來的,這中間隔了……幾道山梁,望山跑死馬,便是有人想找到咱們這裏來,大概也得好長時間。”


    李靜姝身子一抖,又緊張地問道:“會不會是壞人呢?”


    薛平平搖搖頭道:“這誰能知道呢?好在現在是夜裏,沒人敢在這時候在大山裏趕路,咱們還有歇息的時候。”


    李靜姝又問道:“可是……若是壞人來了怎麽辦?咱們……咱們……肯定打不過也跑不掉的……”


    薛平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不接她話茬兒。李靜姝聽他笑了出來,心裏頓時便輕鬆許多,可隨即感覺到是在笑話她,又有些惱羞成怒了,抓起他手低頭張嘴便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薛平平並無防備,頓時叫了一聲:“啊喲……幹嘛咬我?”


    李靜姝輕輕啐了一下:“呸!誰讓你笑話我的!你有話好好說不成,幹嘛要笑話人?”


    薛平平附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方才已經說過,咱們和那些人離的還很遠,他們雖然打著火把趕路,可距這邊還隔著好幾道山梁呢,可見他們是離家不遠了,否則不會在夜裏趕路。你聽外麵——”


    李靜姝怔了一下,隨即凝神細聽外麵的動靜。卻聽聽到山風輕嘯,並未聽到別的聲音。她不禁小聲嘟囔著道:“什麽聲音也沒有啊……”卻聽薛平平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別著急,慢慢聽細細聽!”她便沉下心來,仔細聽外麵的聲音。


    果然不多時便聽到淒厲的夜梟如鬼叫一般的叫聲,又過了一會兒,又聽到一陣奇怪的野獸嚎叫聲,卻聽薛平平在她耳邊輕輕解說:“這是狼叫,還是群狼。”等到那狼嚎聲消失,過了一會兒又聽到一聲沉悶而又悠長的低嘯。李靜姝又聽到薛平平在她耳邊說道:“這是……虎嘯!這山裏有老虎啊!”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道,“華南虎?嗯……不對,這裏是華北,應該是華北虎!”


    李靜姝有點懵圈了:“華南虎?華北虎?是什麽虎啊?”


    薛平平一愣隨即說道:“哦,這是老虎的分類,是說在咱們中國這塊大地上,有三種老虎,第一種是體型最大、也最兇猛的老虎,是東北那些深山老林裏的野獸之王,其次是咱們現在這一片山……應該是太行山了吧?這山裏如果有老虎,就是華北虎,這華北虎體型僅次於東北虎;第三種就是華南虎,也是咱們中國虎中的小弟弟。一千多年後,野生的老虎隻有東北虎了,華北虎已經絕種,華南虎隻有動物園裏才有,野生的也已經見不到了,可能也絕了種。”


    李靜姝一怔,不覺緊張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道:“哥哥……你……你說什麽……一千多年後……你……你……”


    薛平平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微微一笑,抱緊了她將臉貼到她臉頰上,悄聲問道:“哥哥早就跟你說過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就是不相信啊!怎麽……現在想到了,就害怕了?”


    李靜姝搖搖頭道:“跟哥哥在一起,我才不會害怕呢!可是有點奇怪啊,哥哥說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真的是那什麽神仙弟子,是天上來的?”


    薛平平嘻嘻笑了起來,輕輕說道:“這個事兒啊……可真的是一時半會的說不清楚了,等有時間再說吧。”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你難道一點都不累不困嗎?”


    李靜姝輕輕歎息一聲:“唉……我……我怎麽能睡得著啊……”


    薛平平輕輕笑著說道:“既然你睡不著,就小心聽著外麵,我先睡一會兒,然後你再睡。你要是聽到有人說話,就要趕快喊醒我,知道嗎?”


    李靜姝有點不情願了,輕輕扭著身子撒嬌起來:“不嘛……哥哥……陪我再說一會兒嘛……”


    薛平平輕輕說道:“別鬧……別鬧……靜姝,我跟你說正經的!咱們現在在大山裏麵,可不是在家裏。這裏不但有野獸,還可能有山賊土匪,我倒是不怕,可是有你啊!所以無論如何不能放鬆警惕!”


    李靜姝一聽他提到山賊土匪,便想起被那些賊人殺害的母親和繼父,心裏不禁打了個寒顫,立即打起了精神說道:“哦!那哥哥睡吧,我聽著外麵。”便努力瞪大了眼睛,凝神聽著外麵的動靜。


    薛平平便閉上眼睛,很快便陷入沉睡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薛平平猛然警醒,隨即便朝頭頂上留下的那道空隙看去,仍是一片漆黑,細聽一下,外麵的山風已經停歇,唯餘不知名的蟲鳥輕鳴,他細聽了一會兒,並沒有什麽異樣的聲音,再低頭碰一下李靜姝的臉蛋兒,鮮潤香柔,微有溫熱,唿吸悠長,很明顯她已經睡的深沉進入深度睡眠了,不覺輕輕笑了一下:“嗬……這站崗的睡崗了,真要有事兒還指望不上啊!”不過想著她一心一意的戀著自己,她那小心眼兒裏似乎除了自己就再裝不下別的,又是感動又是自得,不覺愛憐地微微用力抱緊了她,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


    雖然懷裏抱著沉睡的李靜姝,自己先前也隻是睡了一會兒,薛平平隻覺自己的狀態好多了,便閉上眼睛養神。曾經的特殊訓練讓他把許多特殊的技能如烙進了骨子裏一般,比如特殊時期的休息、睡眠等等,都屬於這些。此時便就又用了一個特殊的技能,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如何判斷方向、所處環境、敵我態勢。


    時間在漆黑一團的山穀中慢慢流逝,天上的雲層漸漸消散,西方的山巔逐漸顯出點點光輝,隨後東邊的山巔上空,也開始露出光彩來。早起的鳥兒開始歡快的鳴叫著,山中的野獸也不時嚎叫,在山穀中迴蕩。


    天——終於開始亮了。


    薛平平睜開眼來,一眼便瞅見從先前留下的縫隙中透來的光亮,便凝神細聽外邊的動靜。聽了一會兒,並未聽到什麽異常的聲音,便拍拍李靜姝:“靜姝……靜姝,天亮了,快起來!”


    李靜姝在他懷裏扭了扭,眼睛根本連睜都不睜,口中含混不清地咕噥了幾聲,便又躺著不動了。薛平平想了想,便小心翼翼地把她搬到旁邊箱子角靠著,自己輕輕活動了下被她壓得發麻的雙腿,然後便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推開箱子蓋,伸出頭來朝四處觀察。


    這是一片極其稠密的雜木山林,看那些合抱粗的樹幹肯定棵棵都有幾十上百年的樹齡,樹枝樹葉密密麻麻,薛平平便是再長幾隻眼睛也年示透這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再細聽周圍並無什麽動靜,便推開箱子蓋,爬了出來。既然周圍並沒有什麽異樣,他也用不著把太多的精力放在防備上,便轉過身開始檢查那先前在空中發生故障,突然之間熄火的小油罐的噴嘴。


    等他將故障排除,已經天色大亮,此時他並不著急,又站起來朝四周看了看,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仍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便又轉過身來,把吊籃另一邊固定的箱子打開,從裏麵拿出用層層油布包好的東西來。打開油布包,把裏麵的零件檢查過後,便又用軟布給細細擦過,再把這些零件給一一組裝好,隨後便將組裝好的武器靠在吊籃邊,把自己身上的厚衣服脫下來疊好仍然放在大箱子裏邊,把那組裝好的兩枝步槍——對,就是他用盡盡力打造好的栓動步槍——給壓上子彈,再把兩把大左輪手槍也給壓好子彈,然後放在吊籃一角。看著這些武器,他心中大定,這才是他敢於獨自從開封城裏乘熱氣球脫身,無懼於降落在何地的底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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