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聖節的前夕,明麵上的應天府,開始有了往昔的活力。


    但實際上,暗流湧動。


    江彬帶著三百甲士從南昌返迴。


    走進城內。


    今年的萬壽聖節,不僅僅是朱厚照的誕辰,更是一場封賞典禮。


    朱厚照已經下旨內閣,加封江彬為勃利侯,勃利州(今俄羅斯伯力)設在濱海都司內,這可是州府級別的!


    就連穀大用、張永、楊一清他們,也都隻是拿個縣而已,他一上來可是州啊!


    可見皇帝多麽愛護他!


    江彬自然興奮異常。


    內閣不管怎麽反對,最後還是被朱厚照用平叛有功,屢有戰功作為理由摁下來。


    所以江彬現在已經誌得意滿了。


    當然,旨意還未傳達,隻是詔他來到應天,開始安排後續的冊封。


    “爹,總覺得氣氛有點怪。”


    才進入應天府城,江勳嗅到了一股莫名的殺氣,可是左右看了看,卻沒有發現端倪。


    “外鬆內緊,很正常。”江彬並不以為然。


    萬壽聖節皇帝要與民同樂,表麵上不宵禁了,外邊看起來好像很開心了,但城內的安防,巡邏力量增加了一倍有餘,整個應天府內,到處都是巡視的人。


    江勳覺得氣氛有點怪,也是理所當然。


    是嗎?


    江勳不好反駁老子,隻是搔了搔頭後與父親聊起來:“對了,蒙古的那兩個妃子,生了一個皇次子,萬歲從上海返迴應天之後,就讓給皇次子取名為載壕,還去了個小名,叫做土壕兒,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皇次子居然是蒙古女人所出嗎?”江彬皺眉,“那可不是個好事。最近蒙古王公雖說臣服,但對朝廷向心力一直不足。現在好了,有了皇次子,他們估計會想辦法摻和進朝堂之上。尤其是鐵氏一族,他們一家三代。


    老子鐵大寧在吉林擔任都督,次子鐵飛虎人在承德擔任分軍區軍導,長孫鐵弘遠人在南京讀書,最近陛下才點了他入朝觀政,充任文吏,蒙古人估計很快就會聯係上他們仨。


    你安排人盯著點,隨時掌握他們的動向。”


    “好。不過謝毅和東廠那邊……會不會衝突了?”


    “不用管他們。這兩個人都是陛下信重的義子,留著他倆,萬歲才能對咱們江家放心。”江彬輕鬆的說。


    謝毅和趙電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分他的權利。


    一開始江彬對於這兩人存在還有點膈應。


    但伴隨著時局的變化,以及好幾次他被各種官員瘋狂彈劾,其中就有很多官員指出,他在錦衣衛排除異己,一手遮天,實在太過肆意妄為,所以請求皇帝在增設右都督,瓜分掉江彬的權利。


    他在內廷的眼線,告訴他,皇帝當時差點就答應下來了。


    尤其是在承德遇刺之後,有人寫密折說,這群“江西寧逆”是江彬安排的人,想要做掉皇帝,然後扶持小皇帝,最後自己擅自廢立。


    當初皇帝差點就信了。


    但最後停了下來。


    但不管如何。


    江彬意識到他從那天開始,謝毅的權勢越發重了。


    皇帝還是開始懷疑他可能搞事。


    於是江彬就學乖了很多。


    不該碰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去碰的。


    然後他就眼看要得到侯爵的位置了。


    算是皇帝的投桃報李吧。


    因此江彬並沒有將兒子的攛掇放在心上。


    江勳看老爺子不打算跟謝毅爭,也不好多說什麽。


    兩人穿過一座巷口,準備轉彎進入正道。


    而此時的閣樓上,一個披著不知多少琉璃瓦衣服偽裝的青年,從懷中抽出一把銃,緩緩瞄準江彬。


    然後砰的一聲!


    江彬的隊伍一片慌亂!


    “有刺客!掩護都督!”


    江彬的親衛反應很快,怒吼著。


    而江彬反應過來轉頭一看,自己的兒子江勳已經搖搖晃晃的摔在地上。


    “勳兒!”


    江彬在尖叫!


    痛心疾首!


    “江彬狗賊!納命來!”


    四周,突然衝出五六個背著炸藥包的兇惡之人,點燃引信,直接撲了上來。


    五六秒之後,爆炸轟響,半條街都是散碎的血塊。


    遊人逃跑,尋常百姓撕心裂肺的尖叫。


    然後江彬在受驚的戰馬馱下,飛出人群,朝著皇城根狂奔。


    他跑到了皇城根,看到了拱衛一個鎮國將軍的車隊:“救命!救命!吾乃江彬!吾乃左都督江彬!”


    江彬大吼,而這個車隊中間,穿著袍服的“鎮國將軍”撥馬停下,接著舉起一把左輪,麵無表情的對準跳下馬求助的江彬。


    “你……怎麽會有這種銃!”江彬大駭,轉身欲跑。


    然後銃響六聲,應聲而倒,死在了大街之上。


    江彬死了!


    接著這個車隊的所有人,自盡了,乃至於“鎮國將軍”本人,舉著銃飲彈自殺。


    等到各方勢力趕到,有一個算一個,都被嚇了半死。


    而謝毅帶著人趕到,看到了一群死士的屍體,以及橫屍當場的江彬,外加那把左輪,頓時意識到了什麽。


    趕緊藏了左輪,連忙求見皇帝。


    朱厚照看到了左輪,沉默了一下說:“你懷疑朕要殺江彬?”


    “臣不敢!”謝毅跪在地上。


    “不敢?”朱厚照嗬嗬冷笑,“這把銃,普天之下,隻有朕和皇宮大內有,除了朕,誰能用得了這種……”


    朱厚照聲音頓了一下,謝毅趴在地上,汗涔涔說:“或許是匠人內外勾結。”


    “不……除了朕和皇後,確實還有人有這種銃。”


    朱厚照歎了一口氣:“立刻派人北上,調查太後寢宮,朕給母後的那把,看看跑哪裏去了。”


    “是!”謝毅趕緊退下。


    朱厚照看著桌上的兇器,沉默了一會兒拿起來。


    能在南京地界動用炸藥包,還能從北方將這把銃送來南方的。


    隻有一個人有這個能力。


    “是個聰明的孩子,但太過極端了。也難怪後期會變得那麽自私自利。”


    朱厚照知道是誰做的了。


    給他在萬壽聖節前,送來了一份大禮。


    江彬倒下。


    不是皇帝幹的。


    興王一係,以及正在鬧騰的江南士紳,都會被他坑得欲仙欲死。


    當然,自己得給他還一個好禮物。


    【加州就給你了】。


    朱厚照心中喃喃,自己這個堂弟,真是狠辣無比!


    “讓東廠安排人找到江彬其他四子。”


    朱厚照對邊上的徐棗說:“務必保證他們安全,倘若不幸全部死了,就保住江彬那個庶孫,等那個孩子成年了,再給他封做勃利侯吧。”


    “是!”


    伺候的張品應下,低著頭離開。


    皇帝的意思他都懂。


    江彬一係,是該到清算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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