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老一聽,又喝了點酒,再加上一堆的怨憤,當場怒道:“四郡六鎮,乃是上國恩賜我朝鮮國(朱棣隨手一揮給送了),上國有自古信守承諾,怎會再收迴去?若是要處理女真人,那在下絕無問題,隻是今日南公所言,若是傳出去,上國問罪,當如何是好?”


    南袞眼中冷芒更甚幾分。


    眾人竊竊私語不斷。


    “好了好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不說出去,豈能有他人知曉?”


    勳舊派另一個要員沈貞,趕緊來打哈哈圓場。


    “此事,恕難從命!大明國舅指定我尹氏與樸氏之女,皆送大明陛下床榻之側伺候多日矣!”尹元老再開一槍,亮明實力,我家有人給大明皇帝侍寢,“況且,我等從未與大明國舅掠民,隻是那群該死的女真蠻胡南下禍亂所至。”


    一推二五六,所有問題都是女真蠻人的問題,與大明無關。


    尹元老看著旁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一甩袖道:“若是南公覺得在下所言有誤,可以發函大明濱海都督府上,相信張都督與張同知,會給南公滿意的答案。在下醉了,有些頭暈,先行一步。”


    尹元老轉身離開。


    現場一片死寂。


    南袞看著尹元老的殺意,更甚幾分。


    但不敢發作。


    因為他得到了確切消息,尹氏與樸氏送往大明的女子,十分受到大明皇帝母親張太後的喜歡!


    就衝這一點,兩個朝鮮國女子,豈能少的了一個嬪的位置?


    而且大明皇帝至今無嗣,若是僥幸誕下一個。


    整個朝鮮國,都能受益。


    上國永遠是上國。


    南袞也是壓不住尹元老了。


    “諸位且飲,不必神憂。”南袞重新喊來歌舞,多年來的政治鬥爭,早就讓他練就了一身防禦能力。


    區區小輩的甩臉子不算什麽。


    想要摁死他更不難。


    隻要能給兩個大明國舅提供更廉價的女人供其販賣,他們自然會離開尹氏與樸氏的懷抱。


    更重要的是,這兩個國舅隻不過就是渣滓,在朝中除了太後之外,根本沒人保護他。


    而且,他們還是牽連造反被流放邊地。


    眼瞅著這輩子就交代這裏了,完全不需要害怕。


    隻是尹氏女入大明皇宮一事,確實得小心。


    南袞陪著喝了半個時辰,然後以不勝酒力退去。


    主家都走了,賓客們也很快離開。


    隻留下一地雞毛。


    出來之後,沈貞準備上轎子,卻被一道人影提前攔住。


    昏暗的燈火之下,沈貞看著眼前尹任的表情,帶著一絲無奈道:“世子之位穩固,坡平尹氏,必定是你來主政,此事幹係你我派係利益,區區尹元老,想要借助大明擠壓你的位置,首先要做的是讓王後生下大君。


    但近來因為勳舊派做大的緣故,王後多日不曾侍寢,所以不必過於擔心。”


    尹任被沈貞此言一點,表情凝重幾分:“話雖如此,但牽扯上國……”


    “這一點不必過分擔憂,大明對於東北的開發,我也有所耳聞,主要是陛下對天朝江南士紳進行了處理,將江南許多士紳北遷進入東北之地開墾土地。而東北很大,朝鮮的政局必須穩定,否則誰給大明提供東北開荒時所需的糧食?”


    沈貞一語中的。


    雖然朱厚照讓兩個國舅對土門江兩翼下手,但核心目的不是要滅了朝鮮,而是要讓朝鮮被迫開關,讓他們將糧食運到東北來。


    暫時沒有殖民的意思,隻是打開一個缺口。


    至於為什麽選擇琿春,而不是選擇安東,自然是因為走安東很麻煩。


    海路還好說,但是走陸路,可就要翻山越嶺了。


    這個運費多到離譜。


    而琿春這邊升級為濱海都司之後,下一個開墾地點,就是烏蘇裏江以東的土地。這邊沼澤雖然多,但是河道普遍能靠海航行,十分適合與外界交流,節省商貿成本。


    因此濱海這邊缺的是人口。


    尹任沉吟了一下,作揖後退開了。


    沈貞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上了轎子,朝著自家迴去,路上不斷盤算著局勢。


    大明近來對遼東投資加大,遼寧布政司確立之後,北方已經分設諸都司。


    之前的吉林都司,現在的濱海都司,未來估計還會增加屯兵數量,如此一來,大明對於東北的控製,將史無前例的多。


    隻不過,大明開墾東北的核心,還是為了防備蒙古人。


    九邊終究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因此沈貞認為,隻要朝鮮穩定給上國上貢,然後跟大明東北的士紳貿易就行了。


    在開墾初期需要大量的糧食,大明顯然沒有餘力南下打朝鮮。


    更何況朝鮮北部群山峻嶺,鴨綠江以北更是長白山脈盤亙,女真野人肆虐,大明拿下朝鮮根本沒有意義,壓根不需要向朝鮮大王一樣擔心。


    而且北方出現大明也是好事。


    因為北方乃是勳舊派的地盤。


    大明的壓力一大,朝鮮就需要屯兵北方。


    作為勳舊派將門的一員,此乃天賜良機!


    不過,還是要時刻注意大明的動向。


    “來人,安排族中商賈,運送一批糧食和人參去大明遼寧布政司的安東州貿易,並且想辦法買下一座樓,作為據點,時刻關注大明的動向。”


    沈貞一迴到府內,就喚來手下,開始安排動作。


    第三日,第一批糧食從漢江出發,隻用了兩日就到了安東州。


    大明在安東州以及鴨綠江入海口處,打造了市鎮碼頭。


    毗鄰朝鮮義州。


    隔岸,就能看到發展的差距。


    沈氏商賈一落地,就看到了兩邊的差距。


    大明這邊的市鎮,磚石水泥結構,道路鋪的是灰黃的劣質水泥。


    但勝在平整,建造快速。


    他們落地的地方是臨時碼頭,隔壁有大批的朝鮮人從義州被大明的高工價吸引,正在夯實沿海地基,準備做一套永固碼頭。


    走入碼頭市鎮清關,隨處可見兩三層樓房排列的店鋪。


    這種樓,第一層是臨街店鋪,第二層要麽是倉庫,要麽就是戶主的居住區,第三層也是如此。


    據說,這是大明朝廷特別恩準的建築方式。


    但入眼的紅磚,還是晃得沈家商賈羨慕無比:“不愧是上國,商賈平民都能居有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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