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的憤怒,也不過一瞬。


    很快他就停了下來:“盡快將貨全部發出去,讓後讓朝鮮與東瀛的貨價提高,皇帝來了,東南怕是得不安寧了。”


    “是。”


    管家離開之後,謝遷踱步數下,讓人著墨,開始串聯。


    江南士大夫才是江南的主人!


    朱厚照越界了。


    那就得打迴去。


    不能再跟現在一樣一味妥協了,否則朱厚照一定會得寸進尺。


    ……


    三月十二,淮安微雨。


    朱厚照看著忙碌的漕戶,又問了身邊的工部官員:“若是束水攻沙,需要花多少錢?”


    “這個……陛下,若是束水攻沙,至少需要三十萬許的民夫,十五年內可以做完,前後至少一千萬兩。”


    工部的官員盤算了一下迴答:“當然這隻是大體的數據,真正花錢的地方,還是洪澤四周的百姓得遷徙。”


    “嗯……”朱厚照看著大運河,沉默了一下說:“派人招募這群漕戶屯墾地方,往後淮安府內漕戶隻能留下十萬人,若是有多餘來的流民,一律強行帶走,不得留下,減輕一下淮安的壓力。


    同時,淮安府增設鈔關過境賦稅從十抽一增至五抽一,所獲利益,用來對泗州、徐州等淮北各府人口紓解,保證淮北各府人口定額。


    徐州二十萬、淮安三十萬,餘者各府八萬以下。


    每個縣保證本地田畝與人口比例為二十比一。


    多出來的人口,進行遷徙。


    雖然背井離鄉很痛苦,但總比留在這邊被隨時可能決堤的黃河、運河淹死要好。眼下西南、遼東都要開發,都缺人,過去了熬過三年,也能家家五穀豐登。”


    朱厚照暫時不打算修整運河,花錢太多,那麽幹脆一點,就直接把本地人口遷走。


    至於淮北答應不答應,沒意義。


    一旦運河決堤,不遷也得遷,隻不過現在是朱厚照強令和之後被大自然毒打的結果罷了。


    工部的官員看著朱厚照這般決斷,也是一臉可惜。


    皇帝寧願將一千萬拿來遷徙百姓,也不願意拿來修運河,或者說就放縱運河現在慢慢用,直到完全崩潰了再說。


    巡視完淮安,朱厚照也沒多少興致。


    迴到行宮,就看到了太後宮裏的小太監等他。


    “參見陛下,娘娘召見。”


    “好,朕這就過去。”


    朱厚照挑了挑眉,不知道自家老母親找自己做什麽。


    到了太後的居所,他看到朱厚照來了,趕緊招了兩下:“你那兩個舅舅獻了好東西,你快看。”


    朱厚照一愣,自己那兩個舅舅……這會兒不應該呆在營口嗎?


    能獻啥好東西?


    湊上去一看,一個籠子裏,一隻小白鹿正小心趴著,看到朱厚照進來,還好奇的看他。


    “這可是祥瑞。”太後興奮的說,“你那兩個舅舅,可沒少花心思。”


    太後對於兩個弟弟是疼愛過頭了。


    他倆從北方不知哪個部落敲詐來的白鹿送來,估計是想要討要賞賜。


    畢竟自己將他們幸苦撈來的銀子吃掉了九成,他們也很不甘心,送來一頭鹿,來討歡心太後歡心的同時,也暗戳戳讓朱厚照表示一下。


    “白鹿的話,東北那旮遝,不少。”朱厚照見怪不怪的搖了搖頭,“豹房裏頭有七八隻。”


    “真……真有這麽多?”張太後有點震驚。


    平日裏傳說的白鹿祥瑞,她少見,也隻是聽說。


    “東北的鹿群數量很多,萬中取一,白鹿群的數量,絕對不少。”朱厚照隨口忽悠。


    事實上這些白鹿隻是白化病而已,沒有人為的養育,隻會很快在大自然淘汰。


    畢竟他們連保護色都沒有,是食肉動物的最佳狩獵目標。


    “娘。這鹿也是舅舅第一次送您的禮物,您就留在身邊養著,迴頭我讓豹房的飼養小太監來幫忙照料。迴頭我會讓武鳴對兩個舅舅多照看一下。


    畢竟琿春的地理位置相當重要,隻要拿下那邊,建州和海西女真兩個部落,就不會是威脅。隻要他倆好好的將琿春入海口鎮住,該有的恩賞不會少。但太祖高皇帝,並不怎麽喜歡祥瑞。”


    朱厚照對著母親繼續忽悠:“要真心為國為民,才能得到太祖高皇帝的歡心。兒子受太祖高皇帝顯靈點撥,可不能拂了太祖高皇帝的心意才是。”


    “先祖顯靈是好事,不過或許隻是你的夢。總之呢,娘就你這麽個兒子,倘若太祖高皇帝真的罵你不是仁君,娘第一個不答應。這幾日我晚課,常常與你爹說話。讓他得跟太祖好好的說說,你也困難。”


    張太後看著兒子一本正經,倒不覺得他胡說八道。


    隻是心疼兒子從原本的活潑頑皮,徹底變了模樣。


    成長也意味著失去了笑顏。


    許久看不到孩子真摯的笑容,隻有人前人後,偽裝起來的假笑。


    猶豫了一下,張太後伸手將朱厚照的翼善冠整理一下,仿佛迴到了小時候一樣:“雖然以前總盼著你長大,但當你真的長大後,卻又患得患失。多笑笑,不必總煩惱這個煩惱那個。你是皇帝,九五至尊,下邊再怎麽鬧,也不敢鬧你。”


    “雖然你最近對你爹頗有微詞,覺得他對下邊文官太鬆了。但你要清楚,你爹接手大明的時候,下邊的文官已經壓不住了,逆著他們做,你爹就坐不穩位置。娘雖然不摻和國政,但也能看出來,現在是什麽樣的局勢。”


    “凡事量力而行,過猶不及。但如果下邊真的敢鬧,那就下雷霆手段。如今的世道,不是王朝末世。”


    聽著張太後的關懷,朱厚照難得溫和的笑:“明白了。”


    “明白就好。”看到孩子笑了,張太後也寬心了不少,“你要是沒錢,你舅舅的錢隨便用。反正外甥大如天,他倆而孩子不見得是他倆的,但你一定是兩個舅舅的外甥。錢不給你用,不給你效力,那娘以後也不理他們。”


    “嗯。”


    朱厚照有點感慨,張太後與他的矛盾,也因為兩個舅舅丟出去了以後,漸漸冰釋。


    由此可見,一家人真的不能住的太近,距離產生美。


    不然矛盾總是難以消解就會填出各種亂七八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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