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羨慕了?”


    朱厚照看了一眼張永。


    張永諂媚的迴答:“能為皇爺分憂,奴婢自然羨慕得緊!”


    瞧!多會說話。


    都是人精。


    朱厚照哼哼兩聲:“你倒是實誠,不過想要建功立業,也得有本事才行。你要是能領兵打仗,我也會讓你去。”


    “皇爺,這去一趟鹽場,怎麽還牽扯了戰事?”張永臉色的微微異樣。


    在他看來,北直隸已經被朱厚照控製,當地人是有多想不開,才敢跟朱厚照搶食?


    上下官員,也都不是傻子。


    “長蘆的鹽,產量如何?”


    “這……不高。”張永想了一下迴答。


    長蘆的鹽確實在明代產量不高,而且品質不好,遠遠比不了大明現在主要的川鹽、淮鹽。


    長蘆的鹽,其實更多隻是補充北直隸的使用。


    “自己看吧。”


    朱厚照懶得廢話,將東西丟給張永。


    張永拿過折子,看罷眼底盡是駭然之色:“這……”


    “長蘆的鹽產量不低,但都是私鹽。這一次去控製鹽場,動的是私鹽販子的生意,底層的鹽戶或許支持朕的整頓,但靠著長蘆鹽場發財的河間本地巡檢、指揮使、天津衛的梅氏又怎麽可能放棄這口巨大的利益?長蘆的私鹽,八成是走天津到朝鮮或者遼東的。”


    朱厚照的說完,眉頭緊鎖:“朕是萬萬沒想到,大明國庫每年都在喊沒錢。然後,下邊一群人,跟著朝廷搶錢!還真是讓人不由感慨我大明養士百五十年,還比不上你們這些的太監來得忠君愛國。”


    張永聽著朱厚照的感慨,並沒有露出過多的表情,隻是的賠笑。


    他們這些內書房讀出來的小人物,不過就是皇權的附庸。


    皇帝強勢他們就強勢,皇帝弱勢他們也支棱不起來。


    現在來看,皇帝還是準備進行先北後南的政策了。


    南北直隸將作為接下來的基本盤,方便進行勢力的根植擴張。


    朱厚照拿起新的折子,也不多說廢話,一邊看,一邊思考如何破局。


    “拜伏陛下,尊禮法,選近屬之血嗣,而非神亂讖緯之舉,否則,恐禍及子孫矣!”


    這封折子,是南京禮部的聯名,又一次勸朱厚照不要亂搞,還是按照禮法選嗣,朱厚照的父親朱佑樘有一堆的弟弟,弟弟們長孫也都出身了,都是可以選的。


    大明上下,利益集團已經徹底雄起,擺在皇權麵前的,不是簡簡單單的文臣集團,而是士紳集團、藩王集團、勳貴集團的合流。


    大明頭上的三座大山,已經成為皇權下邊的臂膀,更是拖累。


    他現在能按著勳貴集團,但壓不住他們已經腐朽。


    藩王集團能靠皇位吸引,但架不住真正有野心的家夥不甘心選位失敗。


    文官們也能看得出來朱厚照大張旗鼓選嗣的目的,並不是簡單的選個聰明孩子,而是為了伸張天命。


    “天命”看起來很神棍,但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這就是正統。


    朱厚照是天命,所以他選的嗣君,才是具備合法性的下一任皇帝。


    但“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誰能保證朱厚照開了選嗣的口子,弄出所謂的陵宮,讓太祖高皇帝選擇合適的支係子孫為嗣的操作,會不會成為其他藩王反對後世之君的借口。


    畢竟朱厚照終究是動手滅掉了兩個藩王,他自己聲威赫赫,還精通兵事,下邊的藩王也不敢有異動。


    但不代表後世子孫就能坐安穩。


    所以為了國家局勢的穩定,必然是要按照宗法來處理。


    朱厚照默不作聲的看了一會兒後,寫上:“朕年三十,春秋鼎盛,若有嗣,則天命常在,太祖垂青……”


    寫上一堆的神棍話語,不斷強調他三十而已!他還沒死!誰說不能有親子的?


    太祖保佑之下,必然會有。


    雖然好笑,可他不得不這麽做。


    必須盡可能將藩王集團和文官派係進行切割。


    現在皇帝還在,還未選嗣,地方官如果與藩王私會,這些都是朱厚照收拾文官的借口。


    簡而言之,無論哪家藩王,為了嗣君的位置,都會小心謹慎。


    隻需要給他騰出足夠的時間就行。


    朱厚照寫完就丟在上邊。


    然後對張永說:“去一趟天津,讓當地的指揮使全部接受三大營調任,舉族遷入京中,補足三大營缺額。”


    張永一愣,接著看見朱厚照一臉冷酷,頓時躬身:“唯。隻是天津若是調動,當地……”


    “就地轉為鎮戶,天津三衛特殊,朕不能放著當風險,必須直接控製在手中。天子駐津之地,盡快收攏所有軍戶田畝,他們若是反抗,正好檢驗一下通州的軍隊實力。”


    朱厚照有一種草莽的氣息。


    他前世是創業起家,一路搏殺,幾乎上市。


    類似於他這種人,不管是商場還是戰場,都很狠辣。


    和原本頑劣的明武宗比起來,他的心智更加成熟,也更明白應該怎麽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北直隸作為基本盤,他無論如何不能丟。


    所以這裏麵的所有風險,能除掉的全部除掉,一個不留。


    天津三衛的指揮使們,必然會因為長蘆鹽受損,與其讓他們跟自己生出嫌隙,不如將他們塞進三大營內,狠狠的煉掉。


    大浪淘沙,總有處理完的時候。


    張永領命,帶著五百騎兵趕去了天津。


    一連串的調動,讓呆在軍中的楊廷和看得眉頭直皺。


    “咳咳,介夫,這幾日名錄擬定完畢了,是否送到陛下手中?”


    毛紀來問。


    楊廷和經曆了和梁儲的激烈博弈,最終定下來了一封很有意思的名錄。


    若是仔細看不難發現,理學門徒,隻占了五成,另外三成是心學,還有兩成模棱兩可的大小學派。


    比如茶陵詩派。


    這個李東陽留下的政治遺產,在兩方人的博弈之下,重新綻放了光輝。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些比較小的派係。


    這些名單,就是楊廷和梁儲之間博弈的妥協結果。


    心學雖然在民間昌大,但還未占據主流地位,所以官員品級上都不算高。


    理學依舊強大。


    但楊廷和也沒辦法解決理學學派背後的地方派係問題。


    名單上川蜀、江西人最多,湖廣、兩廣人其次,浙江、南直隸再次,剩下的一些是河南、陝西的人分潤了。


    楊廷和祖籍江西,交遊四川,這兩派算是他的基本盤。


    湖廣這邊主要是茶陵學派的影響比較大,是為了平衡兩廣、浙江的心學門徒而讓出來的位置。


    可以說,滿滿當當都是利益的交鋒。


    朱厚照成功靠著一場大清算,扭轉了原來曆史線的溫和局勢。


    發展自然也會和曆史有脫鉤,但對於朱厚照來說無所謂。


    走一遭,按部就班,那可就沒什麽意思了!


    有挑戰,才有激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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