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玲,咱們走吧。”


    雷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程美玲方才下班迴來,正在廚房裏淘米煮飯。


    “老雷,去哪兒?”程美玲關了水龍頭,扭頭看著雷寶問。


    倆人之間的稱唿,一個是小程變成了美玲,一個是雷廠長變成了老雷,這種變化,相輔相成,心照不宣。


    “先去臨海,我有話要跟小秦當麵談,然後,就看小秦能不能原諒我。”雷寶淡淡說。


    “你這是,不在這邊幹了?”程美玲很意外,她看得出雷寶很疲憊,“出什麽事了?”


    “我跟姓彭的幹了一架。”雷寶憤憤說,隨後像是在自家一樣,從櫥櫃裏端了一盤花生米到了客廳。


    “怎麽幹架了?受傷沒有?”程美玲去客廳櫃子裏取了酒,倒了一杯遞給雷寶。


    “沒打起來,就是臭罵他一頓。”雷寶一飲而盡,眼裏燃燒著怒火,“我是真的蠢,竟然對這種人渣抱有希望!”


    “這次是真決定了,不管了?”程美玲想了想問。


    “嗯,美玲,我想明白了,我是救不了廠子的。”雷寶歎息,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程美玲的手,“連累你跟小秦都生分了。”


    “你別這麽說,小秦不是那樣人,他明白你的苦心。”程美玲臉一紅,跟著跳了起來,“我去炒兩個菜。”


    彭誌遠並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能力不夠,經驗沒有,廠子要維持發展,必須要靠一個有能力有經驗的人。


    而這個人一直是雷寶。


    這也是為什麽一直以來,他明明知道雷寶和秦飛走的很近,卻沒有動他的原因。


    他知道研發部什麽也研發不了,可他來這個廠的目標並不是領著這個廠更上一層樓,當然可以的話更好,他隻不過是拿這裏當一個跳板。


    一切不出意外的話,一年以後,他就會升遷去下一個地方。


    所以對於秦飛新搞的那個抱抱,他其實並不怎麽擔心。


    你再牛逼,還能在一年之內把我這搞破產了?


    一年以後的事,與我何幹!


    楊維澤急急忙忙衝到廠長辦公室,彭誌遠正坐在辦公桌前,一臉頹喪。


    “彭廠長,老雷不幹了?”楊維澤試探著問。


    “不幹就不幹,沒了他,廠子不轉了?”彭誌遠抬頭看了楊維澤一眼,冷哼一聲。


    “誌遠,你我都明白,這個廠不能沒有雷寶。”這是楊維澤在來之前就確定好的談話策略,柔中帶剛,必須要讓彭誌遠意識到雷寶不幹了的嚴重性,從而讓他去跟雷寶道歉,留住雷寶,“我是搞黨政工作的,廠裏大大小小的事這麽多,靠你一個人肯定不行,再找人,誰能比雷寶對廠子更了解?”


    “那你說怎麽辦!”彭誌遠聽出楊維澤這是在鋪台階。


    “誌遠,聽我一句勸,咱們一起去找雷寶,跟他好好談談。”楊維澤鄭重說,“不管用什麽方法,留下他。”


    “讓我跪下來求他?”


    “誌遠,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他不會要你下跪的,雷寶這人我了解,廠子裏這麽多員工,他放不下的。”


    “行。”彭誌遠臉色陰晴不定,糾結許久,艱難答應下來。


    楊維澤到程美玲出租屋的時候,雷寶正在幫著程美玲收拾東西。


    廠長雷寶和一車間的質檢員程美玲之間的事,全廠無人不知,對此大家都很高興,倆人都是喪偶,能走到一起,往後餘生也都有了伴。


    “老雷,這就開始收拾東西了?”楊維澤進門笑笑說,“小程,我跟老雷談談。”


    程美玲看了雷寶一眼,轉身去了房裏。


    “楊書記,我知道你要說啥,沒必要。”雷寶坐了下來,點了一根煙。


    “老雷,這麽大人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得氣性這麽大。”楊維澤好聲好氣地說,“我知道,彭廠長確實過分了,但你也知道,他來咱們這,就是鍍個金,遲早要走的,你一走,我一個人看得住他胡來,廠子不得黃了?”


    “現在這樣胡搞,就不會黃了?”雷寶嗤笑一聲,“楊書記,廠子黃定了,就算我不走也一樣。”


    “老雷,你這就有點長他人誌氣了,他秦飛就那麽了不得?我不信!”楊維澤說,“咱們還有時間,還來得及,我跟彭廠長談過了,接下來廠子裏的事務都由你來做主,你說怎麽幹就怎麽幹!”


    雷寶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他並不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楊維澤跟他不一樣,和彭誌遠走的很近,是能交心的。


    孩子快餓死,知道奶了,車頭都要撞上,知道拐了!晚了!雷寶心裏說。


    “楊書記,不用,怎麽幹跟我沒關係。”雷寶擺了擺手,“我已經答應美玲了,陪她迴老家。”


    “老雷,就不能賣完一個麵子嘛。”楊維澤耐著性子,“廠子不能沒有你,你走了,那些工人怎麽辦,他們可都是跟著你多少年了。”


    “各人有各福,我又不是菩薩,管不了那麽多。”雷寶說,“之前我是太傻,老覺得自個兒應該對他們負責。”


    楊維澤心中咯噔一下,雷寶看上去,是真的去意已決,拿工人們當把柄,也留不住他了。


    “老雷,彭廠長也來了,他不好意思進來,他想跟你好好道個歉。”楊維澤繼續在努力,“我這就去喊他,你給他個機會,看看他的態度。”


    沒給雷寶反駁的機會,楊維澤起身出門。


    過了一會兒,彭誌遠一臉桀驁跟著楊維澤進門。


    “雷廠長,今兒的事是我沒控製住脾氣,你別跟我一般見識。”彭誌遠看著雷寶說。


    “行了,道歉也道了,都走吧。”出乎倆人意料,雷寶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


    彭誌遠氣得眉毛倒豎,他已經不要臉,這麽的低聲下氣,雷寶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雷寶,真拿自個兒當根蔥了是吧,要不是楊書記一直在這說,你覺得我會來求你?”彭誌遠咬牙切齒說。


    “你管我是不是根蔥,反正跟你一個鍋。”雷寶斜睨了一眼彭誌遠,“滾吧,迴去抱著吳主任繼續啃。”


    “行啊,雷寶,這可是你自找的!”彭誌遠指著雷寶惡狠狠說。


    “你這人還真是個廢物,都說了有膽就招唿,你爺爺我怕你!”雷寶寸步不讓,針鋒相對。


    楊維澤心涼了半截,他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彭誌遠這個人,他,他壓根沒有腦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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