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三花軟綿綿的叫聲很綿長,幾乎要斷氣了才停下來。


    空氣中,清冽的冷風夾雜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黑貓灼灼的目光盯著三花妖嬈的身姿,有點心猿意馬,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眼中露出了嫌棄。恍惚之間,三花通過貓眼,仿佛一層毛玻璃後麵,有一個人影在晃動。


    有人跟他一樣,用了奪身蠱。這隻黑貓第一次出現在業火山莊,現在又頻繁出現在金靈衛附近,很難不讓他懷疑,黑貓是在故意引他外出。


    是敵是友,他不確定。即便他已經學會九門樓的神功,他不能保證自己能從天字高手的圍攻中安然脫離。對方不仁,他隻能不義了。


    黑貓仿佛一顆磐石,屹立在屋脊上,不為所動。眼睛直直往下盯,方向似乎就是他的房間。那間漆黑的房間沒有一點光線,銳利的貓眼似乎能通過糊了一層窗紙的窗戶上看到窗戶下攏起的輪廓,唿吸均勻,已經沉睡。


    黑貓歎了一口氣。起身伸出懶腰,倏然對上三花貼臉放大,濃濃的雌性氣息撲入口腔,黑貓的身子突然僵硬起來,心中大罵一聲。交配的季節無處不在,它有些控製不了自己了。


    黑貓的眼神迷離起來,三花很滿意自己施展的魅力,隻等黑貓靠近,它一個利爪,撓死黑貓。


    黑貓慢慢靠近,巨大的身影把三花籠罩在陰影之下。隻差一步之遙時,黑貓突然轉身,“倏”的一躍到對方的屋脊上,還故意迴頭看了三花一眼,豎起雞毛撣子似的尾巴,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了。


    三花咬碎了牙。不甘心跟上去。


    逶迤的月色下,層層疊疊的瓦片像魚鱗一樣泛著淡淡光澤。兩隻貓的身影在起起伏伏的屋脊上一上一下。


    三花簡直要被氣死了。別看黑貓肥碩,身姿輕盈如燕,比他掌握貓身的技術還要爐火純青。一上一下之間,黑貓突然從屋頂躍下,三花刹不住,踩著滑動的瓦片摔了下去。小小的身體一直下墜,仿佛陷入無限的深淵,幾乎沒有力可借來改變下降的速度和軌跡。“嘣”的一聲,三花摔進一個漆黑的狹窄空間,劇烈的疼痛撕裂它的意識。


    三花纖細的四肢撐著受傷的身體,地麵又濕又滑,它爬起又摔下,反複幾次後,勉強站穩。


    它赫然被黑貓使計,摔進了一口枯井中。高高的井壁上布滿了青苔,抬頭望去,隻看見一小片的天空,一顆貓頭突然從井邊露出來,猙獰和得意的笑容在一張黑貓臉上像妖怪一樣顯露身形。


    “喵……”


    三花齜牙咧嘴,試圖從井壁上爬上來,不曾想又重重摔了下去。


    黑貓大搖大擺離去,三花在井底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可惡的黑貓,讓他抓到,先“哢”蛋,再把它扔下來。不……還有把他的主人找出來,往井裏扔。


    月升至梢頭,光線黯淡了下去。兩隻利爪扒著井壁上的青苔,勉強的爬出枯井。灰頭土臉的貓臉茫然的打量四周的環境。


    一個破敗的小院子,三間茅草屋已經半塌,剩下的牆體如同苟延殘喘的老人,隨時倒塌。門板已經腐爛,僅剩的牆皮脫落,凹凸不平,牆壁上的漏洞塞滿了亂草破席。


    四周靜悄悄的,蟲豕已經隱去,三花的兩隻前爪裏塞滿了濕潤的泥土,潔白幹淨的貓毛上刮滿青苔,一股腥濕的味道充斥口腔,令貓作嘔起來。


    半個時辰的折騰,早已經把三花的體力耗盡。它垂頭喪氣,撐著最後的力氣,迴到了金靈衛。


    夜還是黑的,屋簷下的燈光發出唿吸般明滅的亮光。凜冽的冷風吹得樹葉刷刷作響,有一種鬆濤陣陣的感覺。偶爾有一兩個紫衣金靈衛巡視經過,拉長的身影倒映在窗欞上。


    三花輕車熟路的抬開窗戶,側著小小的身體進入房間。疲憊的它顧不上迴到身體裏,趴在枕頭上睡著了。


    “扣扣”


    門外傳來響亮的敲門聲,遲遲沒有人開門後,屋外的身影走了。三花幽幽的睜開眼皮,刺目的光線刺激得她瞳孔微微驟縮了一下。


    三花抬起爪子,歎了一口氣。昨夜迴來,它忘了收迴子蠱了。


    三花弓起身子,穿進被子,被子蠕動了幾下之後,貓頭露出來,爾後突然暴力掀開被子。被子裏隻有一個枕頭孤零零的躺在被褥上,而他的身體不見了。這無異猶如驚天霹靂。


    他的身體不見了。被褥已經發涼,可見身體早已經不在床上了。


    一定是哪個混蛋的惡作劇,半夜叫不醒他,把他搬走了。三花躥出房間,向可疑的房間尋找自己的身子。


    李唯昭的房間沒有,韓茂行的房間沒有,付離的房間也沒有,連女眷的房間,它也去看了一遍,最後到幾位指揮,梁統領,蘇副統領的房間,他的身體無緣無故的失蹤了。


    三花找不到自己的身體,落寞的坐在房間門口,身體本能,忍不住舔起了爪子。


    “臭男人,一夜未歸,肯定是去哪個相好那了”


    封令月帶著憤怒的聲音從房間裏出來。唐雲薇垂著腦袋跟在後麵,麵帶慍色,“肯定是他把付離帶出去了,又去喝花酒”


    三花放下爪子,豎起耳廓聆聽。難不成,付離把他的身體帶出去了?付離對他的感情實在過於複雜,見不得他受傷出事,興許發現他昏迷不醒,帶他去醫館。


    當事人付離在兩人一貓的念叨中,踏著清晨的露水迴來了。唐雲薇立刻上前斥問,雖然最近兩人鬧得不歡快,兩人視線相撞,不免略閃過尷尬,“雲意呢?你們又去哪喝酒?”


    付離俊秀的劍眉隆起,疑惑不已,“雲意不在?”


    “你不是跟雲意出去了?”,封令月問。


    “我剛從校場迴來”,自從唐雲意給他找到了止痛藥,他整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他還沒起床?”


    “他不在,估計迴大理寺了”


    隨著漸漸遠去的聲音,三花發狂的按住自己的腦袋。他找了一個大早上,隻得出一個結論:他的身體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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