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刺眼”


    眼睛在見到亮光的瞬間,眼眸下意識的驟縮起來。眨了幾次之後,眼眸適應光亮,是再次清晰起來。


    唐雲意茫然的望向四周,他似乎離金靈衛的官署不遠,昨夜……有殺手來殺他,九門樓出手了……唐雲意摸著後腦勺,感覺記憶被抽走了一縷。


    “唐雲意”


    封令月怒氣衝衝的從巷口裏出來,有一種父母提著棍子來叫外麵遊玩不思家的威猛氣勢。唐雲意下意識的起身,背貼著牆,惴惴不安。


    封令月尋了他半宿,一想到他可能被人殺了,急得她轉完大半個京都,就差把金靈衛官署附近掘地三尺了。


    “你去哪了?”


    封令月看到地上有個人影的輪廓,顯然是唐雲意在人家的屋簷下躺了半宿。


    封令月像小狗一樣,煽動鼻翼,在唐雲意的身上嗅來嗅去。唐雲意身上有一股清冽的味道,沒有酒味,沒有胭脂水粉味,封令月的態度稍霽。


    “你為何不迴去睡覺?”,封令月摸到唐雲意冰棍般的手臂,嗔怪了一下,臉上現出憐憫之色。


    “昨晚我……可能太困了,走著走著,眼前突然看不見了……”,唐雲意糾愁不已。他肯定自己昨夜有一瞬間的失明,然後醒來就在別人的屋簷下,像個爛醉如泥的流浪漢。


    封令月翻起白眼。


    迴到金靈衛,唐雲意換掉一身被寒氣浸濕的衣衫,匆匆忙忙出去。


    “雲意,我跟你去”,阿菀笑眯眯,金靈衛一群男人,呆得發慌。


    唐雲意深邃的瞳孔突然凝住,一動不動,深潭般的瞳孔映射阿菀靈動的俏影。阿菀被看得耳根悄咪咪的紅了,不自覺的扭捏起來,“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阿菀,你真像我養的一隻橘貓。可惜……”,唐雲意猛然拍大腿,“那死丫頭跟外麵的黃毛小子跑了”


    阿菀傻眼,蠕動嘴巴,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不可能,沒準哪天就迴來了”


    唐雲意操得一副老父親的樣子,氣急敗壞,“那逆貓,不要也罷”


    阿菀賠笑,唐雲意那雙深淵般的眼睛似乎洞穿了她心底的秘密,看得她頭皮發麻。她假意左顧右望,哼哼唧唧了兩聲道,“太冷了,我就不出去了”


    芝蘭院


    唐雲意左等右等,遲遲不見堂溪。遠處,飛簷翹角似乎籠罩在雲霧當中,真真切切。唐雲意心中亂成麻團,昨夜……他心痛難忍,不知為何怎麽就看不見了,他的身體機能出現問題了?


    在一陣疑團中,唐雲意起身活動筋骨,左擺右扭,似乎沒有任何異樣。他趁著會客廳內無人,悄悄扯開衣領往下拉,溫熱的皮膚在碰到冰冷的空氣時,突然起了一層小小的雞皮疙瘩。在透亮的光線下,他的腹部肌肉明顯,線條流暢……


    “咳咳……”


    幾聲咳嗽聲傳來,唐雲意立刻拉起衣服,像個沒事人一樣,朝堂溪行禮。


    “雲意參加夫人……”


    唐雲意嚇呆了,瞳孔微微抖了一下。這是前日風光霽月,絕色無雙的夫人?形容枯槁,即使擦拭了一層厚厚的胭脂水粉,依舊隱約看得白粉之下的淤青。尤其是額頭處,凸起了一小塊。


    堂溪一臉倦容,連握著茶杯的手都顫抖不已。


    堂溪收到虐待?


    “你來找本夫人做什麽?”


    “夫人身體可好些?”,唐雲意見她神情不佳,出口關心了一下。


    “哦”,堂溪精神恍惚了一下,“雪地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有點嚴重”


    “夫人小心為好”,唐雲意不動聲色,這不在他的查案範圍內。“此番前來,是想借夫人一樣東西”


    堂溪一手撐著額頭,螓首一點一點的,連忙揮手,“香兒,帶他去。唐公子想要什麽,盡量滿足他”


    ……


    唐雲意離開芝蘭院之時,封令月已經在大門外等候多時了。


    “等很久了?”


    封令月的鼻子嗅了嗅,麵上浮起嫌棄之色,“也不是很久,我掐準時間來了。畢竟一郎兄辦事,我們還是知一二”


    “你……”,唐雲意作勢要解開褲腰帶,封令月捂著眼睛,後退三步,大喊造孽,“老天爺,我做了什麽孽,要讓我看繡花針”


    唐雲意被氣得胸口發疼。剛進入金靈衛的封令月,腦子如一張紙一樣純白,眼睛清澈明亮,來到金靈衛幾個月後,深陷黃缸之中,偶爾冒出幾句葷話。


    唐雲意當場被氣走,他腿長,封令月不得不加快腳步頻率。兩人頂著風雪,往金靈衛的官署方向。一雙淩厲的眸子一直跟隨在兩人身後,直至背影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街道兩旁,行人稀少。一處酒樓上,二樓上虛掩一道縫隙的窗戶悄然換上。


    那雙淩厲的眸子換成卑謙恭敬的神色。“主子,天字高手死了,要不要換另一個去……”


    隱藏在黑色兜帽下的男人揮了揮手,從寬大的袍子裏彈出一個東西,東西落入地上半跪的男人手中,地上的男子有一絲震驚,“主子”


    “九門樓插手了。日後,你把東西給他就行了”


    “主子”,地上的男子捏著手中的東西,疑惑不解。


    “將來你會懂的”


    兜帽之下,那雙曾經炯亮,散發光彩的眼睛裏已經黯淡無光,仿佛漆黑的夜幕,沒有一絲星辰,絕望的浪潮在眼底翻湧。


    地上的老子,眼角逐漸濕潤了起來。“主子,屬下愚笨,並不懂。交給誰都得,為何要交給他?他何德何能?”,聲音中充滿不甘。


    兜帽之下的聲音充滿淒涼,聲線像被沙礫摩擦過,充滿了沉重感,“你會懂的,我已無可信之人了”


    “可是……他與他們是一丘之貉,您怎麽放心?”


    “以我多年經驗,我信得過”


    “主子,三思啊”


    “你照辦就是了”


    兜帽披風下的男人忽然起身,來到窗邊。光線投在他的身上,襯得他高大偉岸的身軀在一瞬間是那麽渺小,那麽脆弱,那麽無助,那麽淒涼。


    “時光蹁躚,歲月倥傯。不經滄桑苦不知其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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