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將一切看在眼裏,知曉嬤嬤不待見他,說道:“嬤嬤,等會你去挑幾碟子新做的桃花酥,給崔郎君帶迴去。”


    小草衝著崔玉壺微微一笑:“嬤嬤親手做的桃花酥,乃是盛京一絕,尋常人吃不到的。”


    崔玉壺受寵若驚,盛京一絕?這位嬤嬤果然出身不一般。


    “多謝娘子。”崔玉壺道謝,見時間不早了,也不好厚著臉皮繼續待著,起身告辭。


    小草點頭,吩咐銀杏送他出府。


    趙嬤嬤等人走的不見身影了,起身扶著娘子進內室,嘀咕道:“娘子對崔家郎君也太好了一些,又是收人南珠,又是送人桃花酥的,那桃花酥是我做來給娘子當零嘴吃的。”


    小草見她不高興了,撒嬌道:“嬤嬤莫要生氣,這南珠明歌一定會喜歡的,我想攢著以後送給她。咱們拿了崔郎君這樣極品的南珠,送幾碟子桃花酥算什麽呀?


    崔玉壺還要帶我們五五分利呢。”


    趙嬤嬤最受不了她撒嬌,掌家的小娘子還這樣衝著她撒嬌,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趙嬤嬤一秒被哄好,說道:“那麽多世家大族都想與我們合作,娘子都拒絕了,如今倒是願意和這崔家郎君合作,不就是覺得他可憐,想拉他一把嗎?”


    就怕那崔郎君要的太多,她們給不了。


    小草沉默,她是覺得崔玉壺可憐,一個讀書人被迫去經商,還混的這般風生水起,必是吃了很多苦,他混出頭之後,並沒有忘本,依舊衣裳樸素,住在城郊的祖宅,拉他一把又如何。


    “嬤嬤如今看他,覺得他是沒有後台,滿身銅臭的商人,可我卻覺得他不會止步於此。”


    一個隻花了三年不到就名利雙收的人,不容小覷。


    趙嬤嬤嘀咕:“娘子總是有道理,隻希望那崔郎君謹守本分才好。”


    她就覺得那崔家郎君有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們家的小娘子,堪配九洲最好的郎君。


    小草微微笑道:“嬤嬤,你快把我的小匣子拿出來,我看看我攢的那些珠玉寶石。”


    趙嬤嬤取了腰間的鑰匙,笑道:“娘子稍等,我這就去庫房給你取小匣子來。”


    趙嬤嬤打著傘去庫房,小草拿起桌子上的黑珍珠,笑容漸漸消失,她已經攢了滿滿一匣子的極品珍珠了,離開大月山也已經五年了。


    距離十年之期,隻剩下一半的時間,她不知道五年後,她該何去何從。


    *


    謝景煥返迴泉城時,已經是滿城飛花的暮春,他迴來的比預期的要晚一個多月,但是收獲也巨大。


    因為他花費三年時間,終於開辟出了新的航線,打造出了一條後路。


    如今隻需要趕迴泉城,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師父師娘和小草就行。


    日頭火辣辣地曬在官道上,險些將人曬化,謝景煥一路快馬加鞭,下船之後轉官道,繞了好大一圈才抵達泉城郊外,眼看著泉城就在眼前,他內心隱隱激動。


    也不知道師父今日是不是又外出釣魚了,下次還是帶師父出去海釣吧。


    天氣暖和了,師娘的風濕病應該好轉了。


    還有小草,去年除夕他沒有趕迴來,不知道小草會不會生氣。


    謝景煥看了看日頭,看到前麵的茶寮,翻身下馬,說道:“掌櫃的,來一壺茶,再來點吃食,給馬喂點草料。”


    “好嘞,客官,稍等。”茶寮是一對父女開的,很快就給謝景煥上了一壺粗茶、兩個包子和一小碟花生米,至於別的精貴吃食,沒有。


    這種路邊供旅人歇腳的小茶寮條件簡陋,隻有粗茶一類的,精貴的吃食得去圈內的酒樓。


    謝景煥也不挑,將粗茶灌下去,狼吞虎咽地將兩個肉包子吃下去,然後將草帽取下來,放在一邊。


    茶寮內,除了他,還有一些過往的行商和遊俠兒。


    “你們聽說了嗎?有個不長眼的禦史大夫彈劾謝氏和謝娘子,說女子掌家敗壞世家大族的清名,說謝娘子乃是歪風邪氣,要狠狠治罪。”


    “這事我也聽說了,起因就是有人上書要開女子恩科,讓女子也能當官,然後這事不知道怎麽就扯到了謝娘子身上,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謝娘子真是倒黴,盛京那群屍位素餐的狗官們,手伸的倒長,管到咱們泉城的頭上了?”


    “說到底就是盛京朝堂內鬥,謝娘子這幾年來得罪的世家大族太多了,加上咱們泉城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謝娘子在民間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上麵慌了而已。”


    “沒錯,沒準這事還是那位自導自演,就是尋個借口拿謝氏開刀。”


    幾個遊俠兒義憤填膺地討論著。


    “那咱們泉城的遊俠兒可不慣著,有本事讓他們來泉城,能闖得過城外的劍陣再說吧。”


    “就是就是,一定打的他們屁滾尿流。”


    “等謝家主閉關出來,一定打服他們。”


    “也不知道謝家主什麽時候出關,我們泉城不會要有兩個大劍師吧?”


    年輕遊俠們說著一臉的向往,在他們心目中,盛京都算個屁,泉城才是聖地,修習無上劍術才是他們的畢生所求。


    謝景煥聽著這些年輕人嘰嘰喳喳的聲音,微微一笑,此刻歸心似箭,三下五除二,將剩下的包子吃完,丟下銀錢,就急急拿起草帽,正要去牽馬,隻見官道上揚起一陣塵土。


    一行鐵甲衛氣勢洶洶地策馬而來,在茶寮前停了下來。


    等看清為首之人,謝景煥瞳孔一縮,認出這人身上穿的衣服乃是禦前行走的衣服,這是宮裏出來的鐵甲衛。


    盛京來人了。


    謝景煥握緊手中的劍,劍眉深深擰起。


    這三年來,盛京和泉城一直相安無事,他不在秋慕白麵前找存在感,秋慕白也沒有將屠刀落到泉城來,如今看來,這微弱的平衡要被打亂了。


    萬幸,他在外奔波三年,終於找到了泉城的退路。


    鐵甲衛一到茶寮,立馬就將茶寮內的所有客人都趕走,喊著讓老板上酒上菜。


    遊俠兒們氣憤地要上前理論,被那幾名行商死死地拉住。


    “小郎君們,那些都是鐵甲衛啊,盛京城內,鬼見愁一樣的存在。”


    “就是就是,這一定是盛京來的官爺,莫要上前無辜丟了性命。”


    謝景煥將草帽的帽簷往下壓了壓,見那幾個遊俠沒鬧事,一邊往馬廄那邊走,一邊豎起耳朵聽著鐵甲衛們交談。


    “娘的,累死了三匹馬,跑了這麽多天終於要到泉城了,等進了城,老子一定要好好喝酒吃肉。”


    “吃了一路的灰,越走天越熱,這鬼地方還窮的很,茶寮連肉都沒有,晦氣。”


    領頭的將領見兄弟們抱怨,皺眉說道:“馬上就進泉城了,先忍一忍,辦完正事,你們想怎麽樣都行,要是耽誤了陛下的大事,你們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剛才還在抱怨的鐵甲衛瞬間噤聲,臉色微變,眼底透出一絲的懼色來。


    謝景煥垂眸,將吃好草料的馬牽出來,繼續往官道上走。果然是秋慕白的人,他得火速趕迴謝府。


    “咦。”為首的鐵甲衛盯向謝景煥離開的方向,這人不知為何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身上像是有一股克製的殺氣。


    “老大,有什麽問題嗎?不就是一個窮遊俠?”


    “越到泉城,這些遊俠兒就越多,明明就是無家可歸的乞丐,偏偏還給自己取了一個江湖意氣的名頭,嗬~”


    為首的將領見那戴著草帽的年輕遊俠兒已經騎馬離開,收迴視線,或許是他太謹慎了。


    謝景煥一路策馬疾行,入城之後,直奔謝府。


    守門的小廝看清他風塵仆仆的臉,歡喜地喊道:“家主迴來了,家主迴來了。”


    謝景煥取下草帽,將馬扔給門房小廝,徑直朝裏走,一路往南院走去,遠遠就見一個臉生的丫鬟在院子裏曬幹花和藥材。


    “娘子呢?”他大步流星地上前,想進屋,又猛然停下腳步,看了看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服,這些天在海上,衣服上都是鹹魚幹和海水的臭味。


    小草會嫌棄的吧。


    哪個愛幹淨的小娘子會喜歡他這副邋遢的模樣。


    銀杏嚇了一跳,看清是家主,慌忙站起身來,說道:“娘子正在午後小憩,還未醒,我這就去喊。”


    “別。”謝景煥連忙喊住她,“讓娘子睡吧,我等會再過來。”


    他說完轉身就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準備先迴去好好洗個澡,換件幹淨的衣裳,還有準備迎接盛京來的鐵甲衛。


    “家主,家主。”謝雨接到消息,一路飛奔過來,兩眼汪汪地看向年輕的劍客。


    謝景煥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疏朗地笑道:“好像長高了。”


    謝雨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擦著眼淚,笑道:“家主,這兩個月,我和娘子每天都在等你迴來,對了,東院每天都有人打掃,家主,你餓不餓,我讓小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謝景煥:“迴來的路上隨便吃了點,我先去沐浴換個衣服,對了,你等小草睡醒了,提醒她一下,盛京來了一隊鐵甲衛,有24人,應該是秋慕白的親衛。”


    謝景煥說著就往東院走。


    謝雨呆滯了一下,猛然瞪大眼睛:“鐵甲衛?”


    瘋帝養的那一群野狗來了嗎?握草,泉城不太平了。


    謝雨飛奔跟上來:“家主,是衝你來的,還是衝娘子來的?要不要我帶人將這些鐵甲衛攔在城外,直接解決了也可以?”


    謝景煥無奈搖頭:“不用,估計是帶著秋慕白的旨意來的,殺了這一隊鐵甲衛,還有下一隊鐵甲衛,還有盛京的鐵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即可。”


    他迴來的時機剛剛好。


    謝雨興奮道:“好嘞,但是咱們總是要給點見麵禮的,不然以為泉城好進呢。家主,我先出去一趟。”


    謝雨飛奔出門,吩咐人準備給盛京鐵甲衛一份見麵大禮,嘿嘿。


    謝景煥迴到院子,梳洗一番,換了幹淨的衣裳,沒過多久,就見謝雨神秘兮兮地跑迴來。


    “家主,我哥呢,他怎麽沒跟你一起迴來?”


    “謝風另有事情。”


    謝雨癟嘴,家主每次都交代他哥一些重要事情,一次都沒帶他,都是讓他留守泉城,保護娘子的安危,可惡。


    “那家主這次迴來還走嗎?”


    “暫時不走了。”謝景煥從屏風後出來,換了一身寬袍的居家儒衫,見他一個人在偷著樂,一副幹了壞事的模樣,問道,“你做什麽了?”


    謝雨猶如被踩到尾巴的貓,飛快說道:“沒有。”


    嘿嘿,等會家主就會知道了。


    謝景煥知道他從小性格跳脫,不過知道輕重,也就懶得問他:“我不在這大半年,府上可都好?師父師娘那邊和小草都怎麽樣?”


    距離他上一次迴泉城,已經過去快十個月了。若非迴來路上遇到了鐵甲衛,他是想著見過小草之後,就去草廬巷子看師父師娘,有些饞師父做的魚湯了。


    謝雨撓了撓頭,說道:“家主是想問哪一方麵呢?莫夫子和夫人隱居在草廬巷子,一如往常,娘子的話,那可就精彩了。”


    謝雨眉飛色舞地說了近一年來發生的事情,最後還添油加醋地說了崔玉壺的事情。謝景煥前麵聽的還沒什麽表情,什麽得罪九洲世家,什麽九洲第一惡女,都是世人聽信流言,小草天性純善,被世家大族記恨抹黑罷了。


    聽到後麵崔玉壺的事情,謝家主立馬坐不住了。


    “誰?”這人名字聽著耳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


    這幾年,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海外和軍隊上,唯一剩下的那點時間都拿來冥想修行劍術,所以真不記得崔玉壺這個名字。


    謝雨急道:“家主,你忘了。就是崔家那個窮書生,西郊莊子上,娘子還誇過他的畫,請他參加過詩畫雅集,你不是讓我哥招攬他進海上商隊嗎?


    他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這幾年搖身一變,成為了珍寶商人,專門從海外帶各種珍奇異寶迴來賣,有時候還賣到江南去。


    這一年來,崔玉壺時常上門來找娘子,上次娘子還留他用晚膳了呢。這窮書生其心可誅啊。”


    謝景煥終於想起這個人來,原來是他,之前記得是位窮書生,現在終於將人和名字對上了號。


    謝景煥皺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隻見外麵護衛急急來匯報:“家主,有鐵甲衛,盛京的鐵甲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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