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之後,徐老太太帶著女眷陪著秋長歌喝茶,徐家叔伯們拉著傅懷瑾聊天,氣氛十分融洽。


    徐老坐在書房裏,愁的險些揪斷胡子。


    這草書字帖拍賣會八位數,怎麽能收?要是不收,但是這是他的心頭好,也撒不開手。到了他這把年紀,說白了,再過個十年八年,兩眼一閉腳一蹬,就去見閻王爺了,活了一輩子,就這點舍棄不了的愛好。


    “外公,您找我?”


    宋星河進了書房,見老爺子盯著那幅元代字帖唉聲歎氣,頓時嘴角微揚,長歌這個禮簡直是將老爺子架在火上烤。


    “星河啊,這事不妥當,等會秋家丫頭和傅懷瑾走的時候,你把這個字帖給他們還迴去。”徐老痛心疾首地做了決定。


    宋星河淡淡說道:“您老就放心收下,不過是一幅字畫,沒必要這樣小心謹慎,你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長歌?”


    徐老沉默不語。


    越是高位,越是如履薄冰,徐家經營到如今的地位很不容易,之前女兒離婚導致家族已經受到了一次重創,第一次見麵就收這麽重的禮,不合適。


    “你知曉我向來是不收重禮的,你先還迴去,等以後有機會咱再花錢買迴來。”


    宋星河垂眸,見老爺子嘴上說著不收,手卻緊緊攥著裝字帖的檀木盒子,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淡淡說道:“我給您說一個故事。”


    “您知道我為何一定要您見長歌?想徐家和她攀上這層關係嗎?大概是兩年前,我和長歌一起上了一檔綜藝,在綜藝錄製過程中,我開始頻繁做夢,夢到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徐老瞳孔一震,繼續聽他說。


    宋星河避重就輕地說道:“夢裏,我和長歌生在帝王家,本就是兄妹,她被人毒殺,我英年早逝,所以夢醒之後,我才做了那很多的荒唐事。


    您說我是戀愛腦,我確實是,若非長歌喜歡的是傅懷瑾,她必會是徐家的外孫媳婦,可我和她這一世還是隻有兄妹情,那便做兄妹吧。


    長歌這人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季家逼瘋了她母親,驅逐了她父親,又犯下種種事情,她這才動手。


    她本不欲和帝都豪門有任何牽連,因您是我最親的人,她才登門拜訪,又投其所好送您古董字帖,你若是對她了解再深一些,就知道她值得信任。”


    宋星河用的是“信任”二字。


    徐老眼裏精光四溢,看著麵前沉穩睿智的外孫,突然想通了他這兩年的古怪之舉,沒錯,從星河參加那檔綜藝開始,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就好似一夜之間清醒離開娛樂圈迴來繼承家業,跟他父親那邊半斷絕關係,甚至與他母親和解,這兩年來不再埋怨他母親的無能軟弱,而是處處護著他母親。


    唯一令人詬病的就是莫名其妙喜歡秋長歌,原來是這樣的淵源。


    “這些事情傅懷瑾知道嗎?他竟然允許你和秋家小丫頭來往?”


    宋星河微笑:“傅懷瑾自然知道,知道也假裝不知道,上一個想控製長歌的人現在已經成了她前夫。”


    陸西澤這段時間因為秋慕白的事情,深感羞恥,恐怕一時還無法接受,此刻還不知道在哪裏麵壁思過呢。


    徐老沉吟道:“這小丫頭確實有點東西,我看她的棋路就知道她心中有溝壑,既然你選擇信任他,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咱不能平白得了別人這麽貴重的禮物。


    這小丫頭可有什麽喜好?咱迴個禮。雖說不能過明路,但是日後我拿她當外孫女看待。”


    “長歌對物欲的要求比較低,權貴富貴在她眼裏早就祛魅了。她和傅懷瑾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她父母早就被逐出了季家,手中積蓄估計不多,母親又是那種情況,怕是有心無力,不如我們給她備點嫁妝?”


    徐老見外孫這般思慮周全,是真的拿她當一家人看。


    徐老摩挲著檀木盒子,說道:“也罷,你讓她沒事經常來家裏吃飯。”


    這算是正式認下了。


    私交歸私交,至於傅家和徐家,明麵上依舊是沒什麽交集的。


    長歌和傅懷瑾在徐家喝了下午茶之後,就起身告辭,並未留下來吃晚飯,出門時,老爺子還將珍藏的棋譜贈與她,約她下次再來對弈。


    迴到莊園時已經是傍晚。


    冬日天早早就黑了。


    長歌中午吃的有些多,徐家人太過客氣,加上下午喝茶時,徐老太太親自烤了小餅幹,她多吃了幾塊,便有些撐。


    車內暖氣太足,熏得人昏昏欲睡,長歌下車步行,傅懷瑾將車子停在保安處,與她一起下車。


    “是不是腸胃不舒服?我看你中午吃了不少。”傅懷瑾將她的手揣進自己的口袋裏,大手捂著小手。


    長歌抬眼看他,低聲說道:“是老太太的餅幹烤的太甜了。老人家竟然喜歡吃甜!”


    傅懷瑾失笑:“那你還吃了三塊?”


    長歌無奈道:“盛情難卻。沒有想到徐家竟然是個挺有愛的大家庭,宋星河還是有福氣的。”


    這半日她看的真切,徐老嚴厲歸嚴厲,但是真心為女兒和外孫著想,也有心扶持旁係子侄,徐家叔伯們也沒有作妖的,一個大家族規矩森嚴又不缺乏人情味,這才叫成功的管理者。


    徐老放在過去,做宰輔是斷然沒問題的。


    “徐家人口簡單,隻要宋星河的生父不來鬧事,就沒什麽幺蛾子,宋星河確實挺有福氣,不過傅家好像也不是很差吧?”


    長歌聞言失笑:“你這也要比嗎?”


    傅懷瑾摟住她的腰,聲音低啞:“自然要比,你誇他不誇我?徐家是很好,傅家隻會比徐家更有愛。”


    長歌:“是是是,傅家更好,傅醫生更好。”


    傅懷瑾看了看四周,見四野無人,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心滿意足道:“多謝傅夫人誇獎。”


    長歌:“……”


    他現在是動不動就親她,根本就不看場合。


    長歌耳尖發燙,想訓斥,但是又覺得享福的是她自己,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


    兩人手拉著手迴莊園。


    從徐家迴來之後,長歌就徹底放開了這件事情,每日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日子和往常沒什麽兩樣。


    雙方父母見麵的日子安排在了臘月二十二,小年的前一日。這日她不是主角,她隻要和傅懷瑾露麵,其他的都是傅家和季成澤夫婦談,就是談一些婚前協議以及結婚的流程,最重要的是商議結婚的日子。


    長歌對結婚這件事情沒什麽感覺,直到臘月二十二的前一日,消失多日的陸西澤終於出現,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聽說你和傅懷瑾明天見家長,商議結婚?”陸西澤的聲音冷冷的,帶著一絲沙啞。


    長歌:“嗯。”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


    “我們見一麵吧,我半個小時後到你家。”


    長歌還沒說話,對方就掛了電話,一貫的強勢不容拒絕。


    長歌握著手機,看著外麵的鬱鬱蔥蔥的庭院,冬日原本要萬物枯,但是傅懷瑾在北院種植了滿院的茶樹,到了下雪的時節,茶花盛開,反而透著早春的氣息。


    其實見不見都一樣,她選擇傅懷瑾,不全部是因為前世,本就是前世心動的人,這一世他還給了她想要的生活,他打造了一個孤獨的王國,然後向她發起了邀請,她願意入住他的王國,和他一起三餐四季,看四季分明,看人間白頭。


    陸西澤永遠也不會懂。


    半個小時之後,陸西澤孤身一人到了莊園。


    長歌依舊煮好了茶,小毛球在沙發上咬著自己毛茸茸的玩具。


    陸西澤帶著一身冬日的清冷孤寂進屋,站在茶室門口居高臨西地看著她,神情比上次所見還要冰冷一些:“長歌,真的要選擇他嗎?”


    秋長歌微微抬眸,看著他那張俊美的麵容,抬手示意他進來坐。


    陸西澤進了茶室,脫下大衣,動了動有些凍僵的薄唇,等著她的迴答。


    長歌給他倒了一盞熱茶,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傅家的根基在帝都,你能迴來很不容易吧?”


    陸西澤英挺的眉頭深深皺起:“差點迴不來。”


    傅懷瑾並非是表麵表現出來的溫潤紳士,在對他落井下石這方麵,做的比誰都狠,傅懷瑾就是怕他迴來搶走長歌。


    長歌微微一笑:“他很記仇,你睚眥必報,你們是天生的宿敵,也曾經是最好的師兄弟。”


    陸西澤表情微動,聲音低啞了幾分:“長歌,我不是他。”


    他不是秋慕白,他不齒做秋慕白的影子,在了解那樣的過去之後,他比任何人都恨秋慕白,也恨他自己。


    長歌的悲劇都是秋慕白造成的,他想將自己和秋慕白完全割裂開,否則他怎麽有勇氣站在她麵前,怎麽敢對她有所要求,敢祈求她的原諒和愛?


    這段時間,他一直不敢出現在長歌麵前,就是怕長歌將對秋慕白的情感折射在他身上,若不是,若不是她要和傅懷瑾結婚……


    長歌沉默地喝茶。


    “長歌,你拒絕我,是不是因為恨秋慕白,也恨我?”陸西澤俊臉微白,不甘心地問道。


    長歌搖頭,抬眼直直地看進他的眼裏:“你錯了,我不恨秋慕白,也不恨你,是你一直在恨你自己。陸西澤,你是你,秋慕白是秋慕白,你一生的悲劇都是因為要背負他的罪孽,所以是時候選擇新生了。”


    她聲音頓了頓,清晰且無情地說道:“你早該放手了,你是他的執念,他都選擇了放手,你也該過你的生活了。”


    陸西澤臉色慘白,鳳眼閃過一絲不敢置信,那樣痛苦地看著她,自嘲地笑道:“是你會說的話,你一直是這樣無情的人,你所有的感情,隻分給了你的太子哥哥和傅懷瑾,無論我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會改變。


    長歌,你對傅懷瑾問心無愧,對我呢?真的就能做到一點都無愧嗎?”


    他攥緊拳頭,聲音嘶啞:“我和你那些年的時光,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他也追隨了她幾世,隻因為他是秋慕白的執念轉世,所以就活該真心換不到真心,活該被唾棄嗎?活該被無視嗎?


    他也那樣真切地愛過她。


    他存在的意義隻是因為她啊。


    長歌沉默,手中的茶水一點點地涼透,就如同前世那些黯然失色的歲月,錯過終究是錯過,她不會告訴陸西澤,在她不知曉因果的時候,她也曾對冰冷俊美的郎君心動過,那時候她忘記了自己的來路,也不知道命運的結局,隻是在那樣大雪紛飛的日子裏,對踏雪而來的攝政王生出了一絲少女的妄念。


    “就讓它永遠地留在過去,陸西澤,錯過終究是錯過。”


    她和傅懷瑾是十世修成正果,而她和陸西澤則是九世錯過,前世錯過,即使是這一世,也依舊不停地在錯過。明明最早相遇的是他們,還是走到了結局,她還是來到了帝都,遇見了該遇見的人。


    她對陸西澤太過無情,所以知道他是執念所生,知道他累世存在的意義都是因為她,一直有愧。


    陸西澤鳳眼通紅,神情慘淡地笑道:“我以前不信命,如今我信了。其實我知道,從我知道我是秋慕白的轉世開始,我就知道這一世注定罪孽纏身,孤獨終老,這是命,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長歌……”


    他那樣溫柔地 喊她的名字,他隻是舍不得她,他隻是在紅塵中生出了不該有的妄念,妄圖想與她長相廝守,大錯特錯,錯的離譜。他一身罪孽,怎配擁有她。


    陸西澤雙眼刺痛,覺得這屋內的暖氣熏的人喘不過氣來。


    “如果,如果沒有那樣的因果,我們隻是我們,若是有一日人海裏相遇,你會看一眼這樣的陸西澤嗎?”


    陸西澤心低到了塵埃中,慘笑地問道。


    長歌微微一笑:“會。”


    沒有多餘的話。


    陸西澤深深地看著她,想將她的笑容刻在心裏,世事總是難圓滿,所愛之人在前世,前前世就另嫁他人,九世錯過,或許也是另一種緣分。


    陸西澤沒有再說什麽,起身離開,走的時候在庭院的茶樹下站了許久,撿起地上的落花,然後消失在滿庭院的茶樹樹影中。


    長歌隔著落地窗,看著他的背影,恍惚間生出一絲悲涼之感。從此以後,少女時期的秋長歌,那段萌芽的心動便永遠葬在歲月裏了。


    她遇到了更好的人,在磕磕絆絆中學著如何去喜歡一個人,如何相守,不敢言愛,但何嚐不是愛。


    長歌看著麵前冷掉的茶水,靜靜地坐著,沒有動,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庭院內傳來懸鈴的聲音,傅懷瑾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現。


    傅懷瑾神情焦灼,清俊的麵容都來不及進行表情管理,大步進了茶室,見隻有長歌一人時,微微錯愕。


    長歌看著他額間滲出的薄汗,看著一向沉穩的他分寸大亂,在那一刻真實地感受到了被愛。


    她微微一笑:“你迴來晚了一些,客人已經走了。”


    傅懷瑾掌心都是緊張的汗,看著冷掉的清茶,溫潤笑道:“沒關係,我是趕迴來見你的。”


    明日就是見家長訂婚期的日子,她還在,他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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