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的車隊行駛在前往皇宮的馬路上,聽著車外人聲鼎沸,文天祥有說不出的難受。


    大都,原為漢人故土,然而自唐朝結束後,先後被契丹族的大遼,女真的大金和現在蒙古族的大元統治,漢家失去對北方的統治已經將近三百年,建築風格早已沒有了漢家文化的元素。


    文天祥打開車簾,映入眼簾的則是滿城的左衽胡服,蒙古族對待政府地區沒有像女真人那樣,要求征服的漢人男子把中間的頭發都剪了,隻留兩邊,垂著小辮子,完全跟女真人一樣,依此來區分是否真心歸順,而漢人男子一旦剪成“禿瓢”發型,就會被認為是女真人,宋朝軍民看見“禿瓢”男子,自然也會把這些漢人當作異族對待,金朝統治北方一百多年,使得南北方漢人從根本上對立了起來。


    蒙古人雖然沒有要求金人與宋人穿蒙古服飾,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戰亂中的百姓為了活命,紛紛效仿蒙古人,辮發椎髻,頭戴胡帽,身穿短衣。


    辮發很好理解,就是將頭發編成辮子,而椎髻,很多人未必知道。


    椎髻,即剃去其頂成三搭頭,前頭為馬鬃式,左右繒辮,為之練垂式,或曰練椎或椎髻,蒙語為“失必勒格爾”。


    孟珙《蒙韃備錄》雲:“上至成吉思汗下及國人,皆剃婆焦如中國小兒留三搭頭。在囪門者稍長則剪之;在兩下者總小角,垂於肩上。”


    辮發椎髻剛好與金朝的“禿瓢”相反,將頭頂的頭發留下來一撮,周邊剃空,鬢發編成辮子。跟現在的小孩子發型接近。


    中原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因此中原人都是束發。


    北方漢人與南方漢人對立已經將近三百年,三百年來,雙方互有攻殺,南方想北伐一統中原,而北方漢人由於受到少數民族統治多年,已經沒有了統一天下的信念,更有甚者,蒙古人把金朝轄區的人民統稱漢人,而南宋統治區域的百姓稱為南人,人為的將漢人分成兩個群體,使漢人不能團結。


    看著已經胡化的漢人,文天祥暗想:“光複中原一定要趁早,不然將來這些百姓被蒙古人統治久了,就會認為自己是蒙古人,而大宋反而會成為他們的仇人。”


    皇宮內,忽必烈攜文武百官在大明殿已經恭候多時!


    大明殿是元代朝廷舉辦元旦、慶壽等重大儀式的地方,玉砌朱鋪,深閎壯麗,坐落在三層台基之上。每層台基都有白石欄杆,雕有飛翔雲中的龍鳳。每根望柱之下都有伸出的鼇頭,與太和殿的台陛在形狀上相距不遠。


    陸秀夫緩緩走進大明殿,不卑不亢的向著忽必烈行了拱手禮。


    史格說道:“大膽文天祥,見到皇帝陛下,為何不跪?”


    文天祥說道:“堂上坐著的是元朝的皇帝,我是大宋臣民,要跪也隻跪大宋的皇帝!你身為漢人,不思精忠報國,現在投靠元朝,就不要多管閑事了!\\\"


    史格正欲再次為難文天祥,被忽必烈阻止了。


    忽必烈笑著說道:\\\"早就聽說文大人機智勇武,聰慧過人,當年想請文大人到大都為我效力,誰知文大人被楊勇給劫走了,實在是可惜!“


    文天祥迴道:“承蒙皇帝陛下抬愛,但外臣身為漢人,自當效忠大宋皇帝!”


    忽必烈說道:“很好,我蒙古人也欽佩文大人這種不事二主的忠臣,你們的小皇帝現在還好吧,我聽說在崖山時,你們小皇帝掉進了海裏,還昏迷了幾天?”


    文天祥迴道::“承蒙皇帝陛下掛念,大宋皇帝現在一切安好,已經在大宋島重建了大宋!”


    忽必烈說道:“大宋島荒蠻之地,實在不宜居住,不如你迴去給你家皇帝帶個話,隻要他肯迴來,我依舊封他為王,像趙家對柴家一樣,賜丹書鐵券,免死金牌,世世代代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文天祥說道:“多謝皇帝陛下好意,但是我家皇帝已經在大宋島安家,如果迴來,一定是帶著千軍萬馬殺迴來的!\\\"


    忽必烈拍手笑道:”好好,我一定等著小皇帝迴來,看看他是怎麽光複大宋的!”


    眾人也跟著忽必烈嘲笑起來文天祥的不自量力。


    文天祥沒有理會朝廷的嘲笑,而是繼續說道:“皇帝陛下,據我所知,你們占領中原,也是想在中原長久呆下去的,為什麽會實行不得人心的政策?”


    忽必烈說道:“文大人說的是遷界禁海吧,是不是遷界禁海政策的實施,你們搶不到人,搶不來物資,你們的皇帝這才派你來的!”


    文天祥說道:“非也,我們到東南沿海並不是搶人,而是這些人自願跟我們走的,我們並沒有強迫他們,倒是你們的人把他們逼走的!\\\"


    忽必烈說道:“此話怎講?”


    文天祥說道:“大陸土地已經盡數被你們占領,你們應該從打天下向治理天下轉變,但是你們的人並沒有改變這個思想,到處燒殺搶掠漢人,尤其是你們的圈地行為,使得大量的農民失去土地而破產,這些人沒有了生活來源,你們也不去接濟他們,他們自然要逃跑,我們隻是把你們不要的人接走了,並不是上岸搶人的!”


    忽必烈看著伯顏問道:“丞相,可有此事?”


    伯顏說道:“啟稟陛下,文大人所說之事屬實,貴族將領到達南方後,依舊像在草原一樣,將打下的領地當作牧場,領地內的人要麽作為奴隸,要麽被趕走,如果不走的,就殺掉,而這些將領都手握兵權,我們一時半會拿他們也沒有辦法!\\\"


    忽必烈大怒道:\\\"朕早就說過,統治漢人就應該用漢人的方法,不要把蒙古人的那套方法用在中原,你們看看都是怎麽執行的,難道是想讓我們統治下的漢人造反嗎?你們這樣做,隻會增加漢人反抗的動力,如此,要不了多久,我們都得迴蒙古放馬去!“


    伯顏之前也像忽必烈提起過貴族圈地的事情,但是忽必烈忙於爭奪汗位,需要得到貴族的支持,並沒有取締圈地運動,而現在忽必烈已經取得汗位,成為蒙古四大汗國的共主,不再需要貴族的支持,因此乘機說道:”請皇帝陛下下一道聖旨,禁止貴族再無序的圈地殺人,避免漢人叛亂,同時將漢人新娘初夜權還給漢人,儒家講究女子貞潔,血統純正,蒙古男子剝奪了漢族男子的初夜權,致使漢族女子生出的第一個孩子都要摔死,這樣做並不能增加蒙古人的數量,相反會激起每家每戶漢人的反抗。”


    蒙古族由於生活在蒙古高原,為了增加人口,蒙古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不是親生的事實,這在整個蒙古草原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漢人接受不了這種習慣,礙於蒙古人強大的軍事力量,漢人男子隻得將新娘送給蒙古人,而為了保證所生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漢人家族往往將女子生的第一個孩子摔死,這在當時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蒙古官員三令五申不得摔死孩子,但是依然不能製止。


    文天祥說道:“我大宋皇帝向皇帝陛下承諾,隻要元朝能夠善待漢族百姓,我們大宋將與大元簽訂和約,我們大宋保證以後不再大陸搶人搶物,元朝也應放棄遷界禁海,雙方開始商業貿易!“


    忽必烈說道:“你們現在隻有三十萬人,我大元隨時可以派兵滅了你們,你們現在竟然跟我們談條件!”


    文天祥說道:“我們沒有與大元談條件,善待百姓本就是一個朝廷的責任,我們隻是將你們的責任給說了出來,如果朝廷不能有效的履行自己的責任,那麽百姓就會起來推翻他,但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我們實在不忍心看見百姓受苦!\\\"


    史格見忽必烈猶豫,立刻插話道:”啟稟皇上,如果沒有他們在巴郎蓋重建大宋,中原地區的人沒有了念頭,就不會反抗了,就會乖乖聽話接受管理,微臣的意見仍舊是組建水軍,遠征巴郎蓋,徹底消滅趙昺,如此,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百姓反元複宋的問題!\\\"


    文天祥笑著說道:“如果在元朝的治理下,百姓安居樂業,他們又何來反元複宋?天下之大,皇帝陛下應該也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如果元朝真的發兵攻打神州城,且不說你們能不能打敗大宋水軍,即使你們能打敗水軍,我們還可以繼續往更遠的地方重建大宋,你們能追殺的過來嗎?”


    忽必烈看著文天祥說道:“要我們放過趙昺可以,通商也可以,但是天下隻能有一個皇帝,那就是我忽必烈,隻要趙昺放棄帝號,我們可以允許你們在巴郎蓋島生活,你們就像安南、高麗一樣,成為大元的屬國!\\\"


    文天祥麵露難色的說道:“茲事體大,我一個人做不來主,我需要返迴大宋與我家皇帝商量後再做定奪!”


    文天祥火速趕迴了大宋島,將忽必烈的要求告訴了眾人。


    朝堂之上,幾乎是一邊倒的不支持去除帝號,大宋是華夏正統,如果去除帝號,就等於承認了蒙古人的正統地位,如此,會寒了千千萬萬追隨趙昺來到大宋島的人的心,一旦承認了大元朝廷的正統地位,日後再光複大宋,就會名不正言不順。


    楊太後看著朝堂上爭吵的大臣,示意罷朝三天,三日後再行定奪。


    而散朝後,楊太後迅速召見了楊勇,詢問楊勇的意見。


    楊勇不知楊太後的心思,隻得試探性的問道:“太後現在監國,不知道太後的意思是什麽?”


    楊太後說道:“你也是領兵打仗之人,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能打敗蒙古人嗎?”


    楊勇說道:“如果在海上,我們可以與蒙古人一教高下,如果在陸地上,我們一定是打不過蒙古人的!”


    楊太後說道:“光複大宋,隻在海上贏了蒙古人也沒有用啊,我記得當年謝太後曾向蒙古人投降,但是蒙古人不允許,現在蒙古人給我們開出了條件,為什們大家又不同意了呢,況且僅僅是去除昺兒的皇帝稱號,又不會有別的損失,我已經被蒙古人抓過一次了,不希望再抓第二次!”


    楊勇立刻明白了楊太後的意思,立馬說道:“可能大家都有這個想法,隻是都不願意說出來,太後有沒有想過文天祥大人作為特使,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忽必烈的條件,而是要趕迴來與大家商議,可能文天祥大人也有這種想法,隻是不願意說出來,不想當這個惡人,其實我們去除帝號,也就是讓蒙古人看的,在大宋島,皇上依舊是皇上,太後依舊是太後,我們隻是失去了麵子,但是並沒有失去裏子!”


    楊太後說道:“但是陸秀夫估計不會同意的,怎麽才能讓陸秀夫同意咱們去除帝號呢?\\\"


    楊勇說道:“這個請太後放心,您隻要同意去除帝號,其餘的交給末將來辦理。”


    而陸秀夫此刻已經趕往王華陽這裏,向王華陽征詢意見。


    王華陽問道:“陸大人怎們看去除帝號這件事?”


    陸秀夫說道:“我當然是不同意的,如果咱們去除了帝號,咱們就成了地方政權了,失去了統治大陸的法理基礎,隻要咱們不去除帝號,咱們可以號召大陸的百姓起兵反元,也可以號召安南、高麗、日本等屬國支持我們複國!\\\"


    王華陽說道:”之前安南、高麗、日本確實是大宋的屬國,但是那個時候大宋比較強大,他們認可大宋這個宗主國,現在咱們都被蒙古人趕到大宋島了,他們也不會在支持咱們了,咱們現在的實力甚至不如他們,如果咱們繼續與蒙古人處於敵對狀態,咱們的人根本就不能深入大陸,如此,我們怎麽組織和號召大陸百姓反元?“


    陸秀夫說道:”你的意思是支持去除帝號了?“


    王華陽說道:”在絕對實力麵前,皇帝的稱號就是個虛名,不會因為咱們有了皇帝這個稱號就能號令天下,現在的這個時代,是講究實力的,安南對大宋也是放棄了帝號,但是在內部,安南國王仍舊以皇帝自居,這樣避免了與中原王朝發生爭端,又能從中原王朝得到實惠,越王勾踐當年還去除王號,甘願做奴仆侍奉夫差呢,但是最後勾踐不是照樣滅了夫差,現在忽必烈知道咱們在海外建國,也知道蒙古人不善水戰,這才允許我們去除帝號繼續以宋朝自居,其實他是感覺咱們不可能對元朝形成威脅了,隻是咱們的艦隊經常到大陸搶人,他沒有辦法了才妥協了,你想一下三年前謝太後帶著恭帝投降他都不讓,現在突然說隻要去除帝號就可以不再理會我們,甚至還答應可以通商,在忽必烈眼裏,咱們現在這點人馬根本不足為懼。”


    陸秀夫歎口氣道:“去除帝號確實能帶給咱們大量的好處,但是去除帝號,恐怕會寒了三十萬軍民的心啊!”


    王華陽說道:“你放心吧,去除帝號的事情你不用管,你還繼續堅持帝號,楊勇和楊太後會把事情辦好的,你要堅持不能去除帝號,這樣在大宋百姓的心中,你陸秀夫依舊是忠勇護國的中興之臣。咱們現在需要的是發展經濟,增加人口,增強國力,沒有二十年,實力不能與大元一戰的,得了一個皇帝的虛名,讓大元處處提防我們,還不如暫時去除帝號,壯大自身!”


    三日後的朝會上,楊太後問眾大臣什麽意見,在楊勇的操作下,滿朝文武一半的人建議先去除帝號,隻有陸秀夫仍舊堅持不可去除帝號,最後在楊太後行使監國權力後,大宋通過了去除帝號的決議。


    帶著去除帝號的決議,文天祥再次趕赴大都,與忽必烈簽署了宋元和約。


    趙昺去除帝號,改稱宋王,國號宋國,成為大元帝國的屬國。


    作為迴報,大元帝國廢除遷界禁海令,開放沿海城市與宋國通商貿易。


    大宋與大元進入了和平發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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