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就像滾滾車輪,永不停歇的向前,向前,試圖與命運抗爭的人,最終隻會被無情碾壓,而那些順從者,卻可以被裹挾著越走越遠。


    在這個過程中,人們做出的不同選擇,將會決定車輪滾動的方向,或許隻因為偶然間的一念之差,未來的命運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陳樂目前就麵臨一個重大抉擇——到底是主動承認錯誤呢,還是死撐著硬氣到底呢?


    是的,狡辯是沒有意義的,自己做過什麽他心裏清楚,從星河決定查看記憶的那一刻起,紙就已經包不住火了。


    思來想去,陳樂還是決定打破沉默:“……星河?”


    “喂,星河?”


    “我可以解釋的,真的。”


    “你知道我們神州有句古話叫作物盡其用吧,我隻是合理利用手邊的資源罷了。”


    “隻不過那個‘資源’恰好是你而已。”


    ……


    陳樂有些慌,他整條左臂都失去了控製,好像已經從自己身體上脫離。


    突然,隻聽當啷一聲,他左手的中指脫落,掉在地上變成一條肥美的蛆蟲,一扭一扭往外爬去。


    與此同時,左手恢複知覺,中指缺失的部位傳來鑽心的疼痛。


    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將他籠罩,他強忍手上的劇痛,問道:“星河,你去哪兒?”


    是的,地上那條蛆蟲才是星河本體,它直接拋棄了大部分身軀,從陳樂身邊跑路了。


    “滾!不要你管!”(爬)(爬)


    “星河,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怎麽活啊!”陳樂淚奔。


    “你他媽根本就不尊重我!你一個人過吧!”(爬)(爬)


    “你走了我的手怎麽辦啊!”陳樂圖窮匕見。


    “送你了!控製權給你了!我不要了!”(爬)(爬)


    “哦,你早說啊。”陳樂秒變司馬臉:“行了,好走,不送。”


    星河:???


    你特麽還是個人?


    陳樂不再搭理它,而是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左手上,中指缺失的部位沒有出血,隻露出光滑的金屬截麵,但是疼痛感一點都不比真手弱,也就是他經曆的磨難多,這才能夠勉強忍得住。


    這種零部件的缺失無法用尋常手段治療,打針吃藥都不好使,以宙金的稀有度,他也不太可能再尋摸一塊填補上。


    難道就這樣一直疼下去?那我還活不活了!


    眾所周知,持續的疼痛會讓人心情煩躁,注意力無法集中,如果不加以控製,傷口的疼痛等級還會不停遞增。


    理論上來講,隻要他對這條手臂有足夠的控製權,是可以操縱它變成各種形狀的,將丟失的中指補迴來也不是什麽難事,但那需要長久的練習,以他目前的水平,能夠維持手臂的簡單運行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當然,還有另一個辦法,那就是讓星河迴歸。


    陳樂低頭,看向地麵,星河的運動能力實在堪憂,爬了這麽長時間,也就爬出幾十公分,堪堪一頁地板磚的長度。


    “看你馬呢!”察覺到陳樂的目光,它不客氣的破口大罵。


    下一秒,一隻大手向它伸來,不顧它的掙紮謾罵,將它捉到麵前。


    不知為何,對上陳樂那雙毫無感情波動的死魚眼,它莫名感到一陣心悸。


    “人類小子,我勸你對我放尊重點!我可是堂堂星河大人,陪伴過女神,輔助過七號的!”星河強撐著發出威脅。


    “哦,是嗎。”陳樂目光灼灼的盯著它,看著它在自己手指間扭動,突然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宙金啊,應該也屬於物質的一種吧,不知道我的超級腸胃能不能消化呢……”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實則飽含威脅意味。


    “哼,嚇唬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超級腸胃隻能消化有機物,不能消化金屬。”作為愛與美女神的禦用快樂棒,星河知道的秘密遠遠超出陳樂的想象。


    嘖,唬不住它啊。


    這個結果也在陳樂意料之中,不過他還有其他辦法。


    “既然不能吃,也不聽我的話,那你就沒啥用了……唉,我就吃個小虧,賣給移動商店換點積分吧。”說著,陳樂捏著星河就往外走。


    “哼,以為我會怕你?有種你就賣!”


    “喂,你不會來真的吧,你知道我的價值嗎?賣了我你會後悔的!”


    “人類小子,我勸你三思!”


    “啊啊啊!行了行了,算我認輸行不行?有什麽事咱們好商量!”


    星河最終還是慫了,事實上隻要陳樂拋棄掉節操,它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它沒什麽可以威脅到陳樂的,反過來陳樂想要賣掉它卻很簡單,還能得到一大筆積分——當然前提是他真的不顧情分了,畢竟星河於他有過救命之恩,說是他的引路人也不為過。


    那麽,陳樂是一個念舊情的人嘛?或許是,又或許不是,不過星河不敢賭,要知道,賣給移動商店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它很可能被打造成一件裝備,掛在櫥窗裏供人選購,或者幹脆被分解銷毀,變成某種加工原料。


    無論哪種可能,都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金屬生命所無法接受的。


    “早這樣不就好了嘛。”陳樂露出一副老狐狸般的奸詐笑容:“星河啊,鬧脾氣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能太得理不饒人,知道嘛?”


    “人類小子,這筆賬我記下了,以後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裏!”星河怒氣衝衝的放狠話,盡管兩人都知道,這種狠話除了過過嘴癮之外,並沒什麽實際意義。


    “好好好,是我不對,還請星河大人別跟我一般見識。”陳樂也是及時給它鋪了個台階,星河借坡下驢,哼哼兩句,算是把這件事揭過去了。


    “讓我迴去是不可能的。”星河首先把路給堵死,然後趕在陳樂翻臉之前解釋道:“但是我可以教你如何掌控機械臂,也就是說,這條手臂以後真正歸你了。”


    “這樣?”陳樂一愣,隨即大喜,毫無疑問這是一件好事,之前他跟死星嗯嗯啊啊的時候,就一直擔心星河突然醒來,如今它願意在不影響自己實力的前提下退出,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嗯,雖然有點卸磨殺驢的意思,不過無所謂,反正他不要臉。


    “咳咳,既然星河大人去意已決,我也不好過多挽留,那什麽,你說的完全控製機械臂是?”


    雖然此刻的星河是一隻蛆蟲,但是,陳樂仍舊從它並不存在的臉上看出了一絲人性化的鄙夷。


    “很簡單,你隻需放開身心,接收金屬粒子的全麵洗禮就行了。”星河不無惡意地說道:“宙金是一種具備靈性的特殊金屬,盡管作為星核的本大人已經不在了,不過剩下的軀殼依舊保持著一定的生命本能,你要想掌控它,首先就得讓它接納你。”


    星河這番話說的有些拗口,陳樂左手還疼著,很難集中注意力去分析,不過大體意思他是聽懂了的,假如把機械臂比作一個活人,那麽星河就是這個人的意識,現在它走了,就等於這個人失去自我意識,變成了一個植物人,雖然還保留著吃喝拉撒等一係列本能,卻不再像之前那樣靈動。


    依照陳樂之前控製機械臂的方式,相當於用線牽著植物人活動,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費時費力且效率低下,現在星河給出一個新的選擇,即他的意識進入這具植物人體內,讓他重新活過來。


    “你說讓它接納我?怎麽做,難道要滴血認主麽?”陳樂問道。


    “你特麽是不是玄幻小說看多了?”星河無語,雖說樂園的確也有修仙體係的玩家,但是二者不沾邊呀。


    “我所說的接納,意思是你分化出一部分意識,進入機械臂之中。”它解釋道:“這個過程可以很短暫,也可能很漫長,具體要看你的悟性……嘿嘿,好心提醒你一句,這個過程可是‘相當’痛苦的哦。”


    此話一出,陳樂頓時感覺到了濃濃的惡意,這家夥果然還記恨著自己,不用想也知道,它給出的辦法絕對會令自己痛不欲生,甚至可能比左手的傷口更加痛苦!


    但,自己有選擇麽?


    答案是沒有,星河或許會使壞,但是不會害他,它給出的必然就是最佳方案。


    “所以……我該怎麽做?”陳樂問。


    “首先,你需要找個安靜的房間,然後,叫人把自己綁起來。”星河意味深長地說。


    ……


    痛,很痛。


    陳樂這才知道,所謂頭痛欲裂原來並不是多麽誇張的形容詞,腦袋真正痛起來的時候,是真的想讓人把腦殼給鋸開的。


    此時他躺在旅店的房間裏,身體並沒有被繩子綁住,而是通過銀跡裝甲將自己固定在地板上。


    “檢測到主人神經波動劇烈,心動過快,腎上腺素飆升,持續下去將有千分之三的概率猝死,請問是否需要幹預?”銀跡悅耳的嗓音響起,這一次陳樂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容樂觀,已經逼近生理監測的紅線。


    “不、必!”


    陳樂咬牙給出迴應,他此刻的狀態,就好像身處一具人形棺材裏,空間逼仄,但束縛效果極佳。


    於是銀跡不再吱聲,隻剩他獨自承受顱腦開裂般的痛苦。


    星河給出的方法很簡單也很實用,但就像它說的,要想成功需要億點點運氣以及悟性。


    機械臂的內部有總計個神經網絡,是的,它不像人類那樣擁有神經元,而是一個個相對獨立的神經網絡,人類的神經反射是線性的,它卻是蛛網狀的,這樣的好處是神經不容易被切斷,哪怕機械臂的某一部位損傷,也不會影響其餘部位的功能,但缺點就是,要想控製它,需要花費極其漫長的時間,以及相當程度的運氣。


    陳樂目前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意識深入一個個獨立的神經網絡裏,將最核心的仿生神經元激活,這些仿生神經元彼此之間是有聯係的,如果他的運氣足夠好,一秒鍾能夠激活一大片,反之,就需要付出數倍的精力去慢慢摸索。


    嗯,這個過程可以理解為電腦上的掃雷遊戲,陳樂現在就是用自己的意識去玩掃雷,而與正版掃雷不同的是,他現在玩的這個不會爆炸,隻要意識清醒,就可以一直玩下去。


    聽上去似乎很簡單,然而人類的意識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它無形物質,卻又真實存在,陳樂尋找那些仿生神經元的同時,自己的意識也在不斷損耗,那種大腦不斷被小刀切割的感覺,幾乎可以令人發狂!


    “桀桀桀,人類小子,這個滋味爽不爽啊?”星河發出了標準的反派怪笑,為了不讓陳樂真的痛死,它姑且願意迴到他的左手上,將那個斷指的傷口堵住,當然這隻是它自己的說法,真實目的是想近距離嘲笑也說不定。


    “……星河!這裏麵,絕對有竅門對不對!你……故意不告訴我!”


    陳樂疼的渾身冒汗,每一個字都是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的。


    這種漫無目的的摸索,他已經進行了整整兩個小時,但隻激活了1000個仿生神經元,對比起總數的個,進度還不到百分之一。


    “竅門?桀桀桀,自然是有竅門的,不過,我憑什麽要告訴你呢?”星河幸災樂禍道:“我還記得你說過一句話,痛苦是一塊磨刀石,經過它的磨礪,強者會更加鋒銳,弱者會徹底消亡,那麽要不要試試看,你到底是強者還是弱者呢?”


    “……”


    陳樂不再與它廢話,而是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左臂上,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探索的進度在一點點加快,從最開始的一次探索一個網絡,慢慢變成同時兩個,三個,到最後,他可以同時探索十個神經網,速度一下子提升了十倍!


    當然,與之相對的,是他的痛苦也在不斷增加,同樣是一開始的十倍!


    “哼,哼哼,啊啊啊啊啊!”陳樂殺豬般的慘叫在房間裏迴蕩,這種情況下,任何止痛藥物都不起作用,他隻能通過惱人的大吼大叫來宣泄。


    如果在奎因麵前疼到脫出來的話,自己的老師生涯大概就結束了罷……那麽,就發出很大的聲音掩蓋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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