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平,現代是廣西貴港市下麵的一個小縣城,名不見經傳,一般的地圖上甚至都找不到它。


    但桂平並非籍籍無名的城市,它古稱潯州,鬱江和黔江在此交匯成潯江,潯江以此為起點,順潯江可至梧州、廣州,溯鬱江、黔江可達南寧、柳州,是廣西的咽喉要道,自古便人丁興旺。


    鄭成功此刻站在桂平城頭的最高點,俯瞰著頗具規模的桂平城和碼頭,聽著投降副將的介紹,心中既驚且喜,不由出聲讚道:


    “桂平扼守兩江鎖鑰,真一座雄城也。”


    投降的副將名喚趙亮,察言觀色很有一套,對著鄭成功大拍馬屁:


    “即便桂平城堅人多,怎敵鄭將軍兩千天兵天將,古之名將舍將軍何人乎。”


    哈哈哈,鄭成功大笑,心道全靠你們那個飯桶守將配合,要不是他貿然率水軍出戰,在船頭擺威風被一發三弓床子弩秒殺,進而引發整個軍隊崩潰,這桂平城可真不好打。


    鄭成功也不說破,拍拍趙亮的肩膀,安撫道:


    “誒,趙將軍此言差矣,我軍能順利奪下桂平,趙將軍棄暗投明也是關鍵原因,你放心,你的功勞我已經上報辛帥,此戰過後少不得加官進爵。”


    趙亮眼睛發亮,當即半跪拱手:“感謝鄭將軍栽培,末將從今往後唯將軍馬首是瞻。”


    “客氣客氣,趙將軍言重了,如今你我同朝為官,一同為渝國效力,就該互幫互助,何來栽培一說。


    趙將軍,桂平是咽喉要道,我軍占據此城無疑在南越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南越國必定會狗急跳牆,估計前來收複城池的大軍已經在路上了。


    辛帥的十萬大軍已經整裝出發,但受限於運力,短時間內難以馬上趕到,我軍奉命堅守城池至少三天。


    你是桂平守軍副將,對桂平想必了如指掌,如何堅守,可有章法?”


    “堅守三天?”趙亮吃了一驚,聲音不自覺地帶有一絲顫抖:


    “隨我歸順渝國的守軍隻有兩千人,加上鄭將軍麾下兩千人,總兵力也就四千人,而南越王能發動的軍隊大概有七八萬人,兵力懸殊巨大,這,這怎麽守?”


    “怕了?”鄭成功瞧了趙亮一眼,眼神帶著殺氣。


    趙亮立即昂首挺胸:“末將既然歸順渝國,自當為渝國肝腦塗地,眼下情況雖然艱難,但末將相信隻要將軍鎮守此處,桂平一定固若金湯,將軍但請下令,末將一定萬死不辭。”


    見趙亮隻會拍馬屁,鄭成功也不再問道於盲,視察整個環境後陷入思考,沉吟片刻後開口:


    “敵眾我寡,隻有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才能死守桂平,趙將軍可敢助我?”


    破釜沉舟?趙亮一聽這話就覺得心驚肉跳:“敢、敢問鄭將軍準備怎麽個死守法?”


    “堅壁清野!”


    鄭成功先是指向桂平城牆外的房舍:“馬上派出軍士和民夫,把城牆外三百步內的房舍建築全部拆毀,把這附近的樹林全部砍掉,能砍就砍,砍不了就一把火燒個幹淨,此地務必清理幹淨,確保敵軍不能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械。”


    鄭成功接著又指向鬱江河道:“那一處河道比較窄,目測不過四五十米寬,把你的水軍艦船統統拉出來,裝滿石頭,在那裏集中鑿沉,以此堵塞河道。”


    “這?”見鄭成功冷眼看來,趙亮牙疼似地咧咧嘴:


    “鄭將軍,拆房屋燒樹林我能理解,但我手中的這一批戰船可是去年新造的,質量很好,如此沉江是不是太可惜了點兒,不如留著發揮戰艦的作用更好?”


    鄭成功冷笑:“不如此如何阻攔趙佗的數萬大軍,我收到的軍令不僅要守住桂平,更要切斷趙佗逃迴廣州的道路,辛帥是打算把趙佗主力留在廣西,這河道必須堵住。


    再說你那些小舢板真的不值一提,可惜長江水路不通此處,等你見過渝國的射日號就不會再拿這些玩具當寶貝了。無需多言,執行軍令吧。”


    呃···趙亮遲疑著不動身,一臉糾結,還想力爭幾句,鄭成功眉頭微皺,看向一旁的親衛隊長,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王校尉,沉船截江一事看似簡單,其中頗多危險,你就寸步不離地陪在趙將軍身邊,守護趙將軍完成任務。”


    “末將領命。”王校尉抱拳,隨後轉身對趙亮拱手:“趙將軍,拆掉的房屋正好可以用來裝船,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手吧。”


    “我···哎,末將遵命。”趙亮見鄭成功心意已決,隻得拱手領命離去。


    少頃,大批的軍士飛奔出城,先是武力驅趕城牆外逗留的居民,接著押著大量強征的民夫搞破壞。


    民夫們起初還想反抗,但被當眾砍翻十餘人後,全都無奈地接受了現實。


    在軍士的鞭笞下,民夫們流著淚一邊拆屋砍樹摧毀自己的家園,一邊往碼頭上的戰船裝運石塊,桂平城外一片震天的哀嚎哭喊。


    鄭成功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地雞飛狗跳,盡管表麵紋絲不動,但暗自緊握的拳頭卻也顯示其內心翻騰的波瀾。


    慈不掌兵,戰爭從來都是一頭嗜血的猛獸,它的每一次亮相都需要無數的生靈來填滿它的血盆大口。


    與其讓自己的人流血,不如讓敵人喂飽它的胃口,這是每一名上位者必懂的覺悟。


    小半日時間過後,桂平城牆外的建築群被拆得一片狼藉,曾經人來人往的熱鬧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衝天而起的火光和濃煙。


    與此同時,一隊戰船晃晃悠悠地駛出碼頭,這些戰船上裝滿了石塊、建築碎料、破舊鐵器等物,船身被重物壓得極低,吃水線離船舷甚至不到一尺,一個大點的浪頭都能濺船工一身水花。


    趙亮小心翼翼地指揮戰船駛到沉船點,一聲令下,船工的斧頭砸開船底,江水洶湧而入,戰船打著旋沉倒江底。


    一艘、兩艘、三艘,一頓飯功夫,整整十艘戰船先後密集沉沒,鬱江河道稍窄處堆起了一處戰船殘骸,猶如一個血栓阻礙了鬱江的流動。


    趙亮在接應船上肉疼地看著自己曾經的寶貝,心疼得要命,突然一聲號角響起,一個水軍大喊:“警報,敵軍來了!”


    趙亮扭頭望去,隻見鬱江上遊不遠處,一隊戰船正順流而下,南越國的旗幟正迎風獵獵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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