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徒出城不過十餘裏,身後的道路上,響起馬車飛馳的聲音,楊澤不能的向路邊迴避,可馬車卻不偏不倚的攔住了囚徒們的去路。


    馬車的車夫是個壯漢,穿著一身武士裝,好似家兵,他傲慢的從腰間取出一袋子銀錢丟給了差役頭領:


    “我家少主子要和靖國公世子爺說上幾句話,耽誤不了幾分鍾” 這語氣根本就不像是商量,好似在下命令一般。


    差役頭領接過飛擲而來的銀錢,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隨後,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馬車上的家族銘牌,默默的收起銀錢。


    招唿著差役們押解著囚徒們去一旁原地休息,唯獨丟下了楊澤和他的懷裏的妹妹楊瑩。


    周圍沒了人,那馬車車夫才恭敬的衝著馬車裏的人拱手說道:“少主子,出來吧,人都肅清了”


    聽到車夫的聲音,先是一隻白玉素手掀開車簾,隨後走出一位少女。


    這女子,粉色襦裙,金釵步搖,肌膚勝雪,是楊澤來到這個世上親眼見到的第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


    而她,正是在楊澤記憶裏出現過的人,郭家掌上明珠,郭青檸。


    隨著她一起下來的還有一位紮著小辮的青衣丫鬟。


    “你不該來”楊澤看著來人,麵露苦澀,吐露了這麽一句,如今他二人的婚約已然被撕毀,從今往後便是陌客。


    “你不該撕了婚約的!”郭青檸雙目帶著滿滿的委屈和憤恨,凝視著楊澤,就在剛剛城門口,她躲在馬車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楊澤視而不見,他不想耽誤了姑娘的大好前途,想要逃避。


    “楊澤,你我兩家是世交,我更是你指腹為婚的女人,自我有記憶那天起,我的父親,母親,包括家族裏所有的人都告訴我,靖國公世子楊澤,將會成為我的夫君。”


    少女憤恨的指著楊澤,說著:


    “這麽多年來,我為了做好楊家的兒媳,做好你楊澤的妻子,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嗎?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知道你們楊家百年的榮辱,可是你呢?如今楊家落難,你卻當起了懦夫,選擇畏懼和逃避,更是撕毀了婚約,你把我郭清檸當成什麽人了?隨意擺布的貨物嗎?”


    少女的委屈遠不止於此,她的憤怒也不止於此。


    她不甘心,自從她生下那一刻,她就已經被打上了標簽,萬安城內,人盡皆知,她郭青檸是靖國公世子楊澤的未婚妻。


    楊澤默默的看著,想著她撒完氣,自己走後,一別兩寬,再也不會有見麵的機會她就會忘了自己,可是他低估了郭青檸的任性與執拗。


    隻聽郭青檸指著楊澤說道:


    “楊澤,我告訴你,你欠了我十六年,別想一走了之,我這輩子賴定你了,休想拿其他借口來糊弄我!”她說著就從腰間抽出一柄鋒利的匕首說道:


    “我這次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郭青檸邊說,邊舉刀向前,右手揪住楊澤的一縷青絲,就橫刀割了一把。


    楊澤微微一愣,卻是沒有半分躲避,他想,若是這姑娘對自己有恨,捅上一刀也好,可結果僅僅割去了自己一撮青絲。


    她拿著楊澤的青絲,遞給身後的青衣丫鬟,隨後又割了自己的一捋青絲,用著紅繩一綁,然後用青絲手帕包裹遞給楊澤:


    “楊澤,你給我聽好了,此去西垂,我隻給你三年的時間,三年裏,你若是敢死,我郭青檸絕不苟活,即使到了地府黃泉,見了閻官,我也要賴著你!


    三年後,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用八抬大轎迎我過門,否則,我會前往楊氏族墓,帶著你的青絲,了解此生!”


    楊澤看著麵前的玉人氣鼓鼓的樣子,竟被她一連串話懟得有些發懵。


    自己是罪徒啊,即將發配塞外的人,賴著這樣一個人,豈不是自找苦吃?


    三年之約,更用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值得嗎?楊澤不忍自問,即便他知道兩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感情。


    可當楊澤看到郭清檸眼神中那份天真純潔的愛意,他明白自己輸了(酥了)。


    這種隻屬於這個時代,沒有任何雜念,最為純潔的愛情,一時間,楊澤的心頭百感交集,搖頭感歎:


    “靖國公府,朋黨無數,而自己的宴飲賓朋,座上墨客,更是不知凡幾,到頭來,發配千裏塞外,卻隻有一位紅粉佳人牽掛著自己。”


    “幸也?悲也?”


    念及與此,楊澤腦子一熱,衝著郭青檸深情的鞠了一躬,本意拒絕的想法,卻在開口的一刹那變成了:


    “一言為定”


    聽到楊澤的迴話,郭青檸的臉色由怒轉喜,更是深情的看著楊澤:


    “楊郎,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的,此去西陲塞外,一路珍重,切記保重身體,妾,等你!等你!”


    短暫的寒暄,差役們去而複返,督促楊澤趕上隊伍出發。


    楊澤一步兩迴首,看著立在微風中傲然挺立的紅粉佳人,漸行漸遠,直到最後,他不忍呢喃:


    “楊氏之仇!郭家明珠三年之約,千裏流放盧城,真是地獄般的開端啊”


    “所謂路漫漫兮其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


    大陳都城,萬安。


    寧國侯府,郭家。


    寧國侯和靖國公的祖上曾是生死摯友,兩人曾誓死追隨陳朝聖祖陳叔寶南征北戰,更是率軍覆滅了北隋,北擊突厥,封狼居胥。


    這兩位武勳之後,傳世百多年,靖國公不明不白的死在宮苑內,這之後,靖國公府楊家就土崩瓦解,世子楊澤更是被流放西陲苦寒之地。


    當今寧國侯郭聰正值壯年,膝下有兩女一子,長女郭青蓉如今嫁入宮苑,貴為皇後,幼女郭青檸,本是和靖國公楊家指腹為婚,可惜楊府突遭劫難,隻好作罷,隻是有些事情,早已覆水難收。


    此刻寧國侯府內的正廳,寧國侯郭聰,麵色憂慮的飲著茶水,這時一人匆忙走進正廳,衝著寧國侯郭聰說道:


    “大兄,我迴來了”


    來人一身華貴的衣衫,身材清瘦,是寧國侯郭聰的胞弟,恩德伯郭源,文雅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順手端起侍女們遞上的茶水。


    “老二,事情怎麽樣?可還順利?”


    關切的話使得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幾乎不容來人喝上一口水。


    恩德伯郭源微微一笑:


    “那楊澤倒是識趣,當即撕毀了婚約,從今以後,咱郭家和他們楊家再無瓜葛了”


    “那就好,那就好”聽到此言,寧國侯郭聰才放下高懸的心,他唯恐楊澤借機發難,以婚約為要挾,讓郭家想辦法保他。


    可是如今看來,這楊澤倒是有些骨氣。


    “說來也巧,此子方出城門,便題詩一首,我聞聽此詩,初覺不以為意,可迴來的路上,卻覺著背脊發涼”


    “哦?是何詩詞?這等縱跨子弟,不讀五經,也會做詩?”寧國侯郭聰冷哼一聲,有些不信。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萬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滿城盡帶黃金甲!當是一首好詩,這詠菊之意境當世少見,卻不曾想,竟然出自一縱跨之口!”


    “大兄,若是詠菊倒也文雅,可他楊澤如今何種境地,竟然還會有心思關心來年的菊花盛開?


    以我看,這首詩滿是肅殺之意,所謂的九月八,百花殺,黃金甲,無不透露此子的恨意和野心,足以見此子絕非池中之物,若是此番西去盧城,恰逢時機,隻怕如魚歸海,潛龍飛天啊!”


    “倒是我曾經小看了此子”


    “大兄,還有一事,在來時的路上,我看見青檸的馬車,出了城...”


    “哼,女大不中留,這丫頭翅膀硬了,真當我說的話不管用了是嗎?”寧國侯郭聰麵露不悅:“傳我的話,等小姐迴來,讓她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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