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見謝遷這樣說,自然是知道他這個老夥計......想偏了。


    西山那是不會教科舉嗎,那是會爆了!


    李東陽表示:老子就沒見過這麽會教八股的書院!


    最瘋狂的時候兩天三篇以上八股啊,他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把作八股跟吃飯一樣常態化的。


    寫文章是要靈感是很費精神的啊,這種野蠻的題海戰術在常人看來那純屬是瞎搞嘛。


    但是,就這瞎搞的方法在鎮國書院的運作下,生員的能力提升的那叫一個快啊。


    “李公不必擔憂,徽伯的天資,吾等都是知曉的,現在他身體好了這麽多年厚積薄發,必將一飛衝天。”劉建也出言安慰道。


    對於李東陽的擔憂,他十分到感同身受。


    他一共有三個兒子,長子劉來、次子劉東、幼子劉傑。


    但這三個孩子的身體......


    都不好。


    幼子劉傑更是早早便夭折了。


    所以,當初聽到李東陽之子李兆先多年體弱好轉,他也是開心的。


    至少,看到了些許希望,並不是所有身體不好的人都不能好起來,他的兒子日後也還是有機會好起來有機會參與科舉的不是嗎?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孩子也送到西山去求學呢?


    也許,這會是自己孩子人生的一個機會呢?


    但一向善於決斷的劉建,終究還是舉棋不定了。


    為人父母,麵對自己孩子終究是變得猶豫不決、優柔寡斷了起來。


    牽掛越多,便越難以輕易、果斷做出重大抉擇。


    見同僚一個個安慰自己,劉建甚至有些悵然了,李東陽不由搖搖頭苦笑。


    這算是怎麽個事啊,老夫隻是犯了所有父母都會犯的毛病而已啊。


    “那某就在此替李兆先借諸公吉言了。”無奈,李東陽隻能順著眾人的話借坡下了。


    這要是繼續圍繞鎮國書院討論鬼知道會偏到什麽鬼地方去哦。


    不過,李東陽此時心中也是有一絲暖流流過。


    不論如何,有個人說說話,總比一個人把情緒憋在心中要好的多啊。


    時間輾轉,日月如梭。


    在朝廷對劉家進行抄家尋圖的不斷進行中,弘治十四年的鄉試也越來越近。一眨眼便到了眼前。


    鄉試,也叫“秋考”、“秋闈”。一般是在子、卯、午、酉這四個年份的八月舉行。


    所以這弘治十四年鄉試也被稱為“辛酉鄉試”。


    這日,天色蒙蒙,太陽還未升起。


    鎮國書院大門口,二十幾名參加此次鄉試的生員們便已經集隊完畢。


    眾人前方,一身儒袍的王守仁靜靜站立,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


    生員們,也端正站立,直視前方。


    招派頭,全然不像是即將參加科舉考試,倒像是正在進行軍訓。


    此時的生員們,要說完全沒有壓力,那是不可能的,不論是個人的前程還是這是鎮國書院參加鄉試的第一批生員,都給了他們難以言喻的壓力。


    但這段時間的抗壓訓練下來,這些壓力早已對他們造不出困擾。


    相反,都成了他們不斷進步的推動力。


    他們當中,除了李兆先之外,其餘人皆是早已參加過鄉試但屢考不中的失敗者。


    這一次,他們想要一雪前恥。


    為自己,也為了這個讓他們有歸屬感的鎮國書院的榮譽。


    所以,他們都沒有選擇早早在考場外找地方住著,而是一起從鎮國書院出發。


    以,鎮國書院生員的身份。


    奔赴考場。


    “出發!”


    終於,王守仁開口,眾人迅速拿起考籃,登上馬車,朝著考場而去。


    似是天公不作美,考場還未開門,竟是開始飄起細雨。


    雖影響不大,但對許多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考生來說,這灰蒙蒙陰沉沉的天氣卻可能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考場外,一些屢試不第的考生,本就不明亮的眸子,更加暗沉。


    他們在盡可能的調整自己的狀態,但心境這東西,並不是短時間就能蛻變的。


    還未出師,老天爺的一場小小的玩笑,就已經對考試的走向造成了影響。


    時辰到,鑼鼓聲響,眾人開始有序的進入貢院。


    這鄉試,也便是正式開始了。


    遠方不起眼的一個角落,停靠著一輛馬車。


    李東陽此時,正靜靜的看著考場外,默默送著李兆先參加這場他曾經心心念念的考試。


    “老爺,少爺進去了。”車夫道。


    “嗯。”李東陽依舊透過車窗,靜靜看著入場。


    直到,所有人都進場後,李東陽才放下窗簾,幽幽長歎一口氣。


    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道:“走吧,去上值。”


    今天,他少見的遲到了。


    “老爺,要不今天咱們告假,歇息吧。”車夫略做猶豫,勸誡道。


    因為李兆先身體好後再戰科舉這件事,昨天李東陽可以說就沒怎麽睡過,又或者說,根本就睡不著。


    一大早便守在了貢院門口,直到等到鎮國書院的馬車到來,看到李兆先拎著考籃出現,他心才稍微安定一些。


    李東陽的年紀本就不小了,可不像年輕人一般動不動熬夜通宵第二天還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


    一夜未眠的他,此刻已經有些乏力了。


    “無礙,這一路,老夫還可以在車上歇會。”李東陽淡淡道。


    科舉舞弊案那次造成的影響很惡劣,他們這些人自然要吸取教訓,一點可能造成輿論的事最好都不要有。


    這他兒子今天參加考試,他就少見的告假在家,難保會有人議論。


    言官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內閣大學士是不是宰輔。


    你地位越高,他們還越興奮呢。


    隻有踩著他們這種身份地位高的,言官才能獲得不畏強權的清流盛名啊。


    “吾兒這麽多年終於有了這般機會,老夫可不能給他拖後腿啊。”李東陽喃喃自語。


    他這個位置,看上去是風光的很,但暗地裏還不知有多少人眼放寒光妄圖把他拖下水取而代之呢。


    政治,是最肮髒的池塘。


    其中的黑暗,隻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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