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好看嗎?”


    平舉兩臂,申雪寧原地轉過個圈,身上嫁衣舞作一團紅雲。鳳冠上,步搖好似風鈴被扯起,發著叮鈴脆響。


    秦康眉眼彎成了月牙:“你穿啥都好看。”


    “去你的!”申雪寧嬌嗔著抬指點在他麵上油皮,“下一句就是不穿最好看對嗎?”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過這話。”


    “哼,你心裏就這麽想的!”


    繼續和霞帔較勁,申雪寧的白皙手指小心熨過披掛肩頭的金絲錦繡,一絲不苟得像處女座聖衣。


    一抬眼卻見秦康叉著腰站在對麵,跟沒事人一樣。


    “你這是定了嗎,不再多試幾套?”


    秦康將袍袖一抖:“新郎服翻來覆去就那幾種式樣,這件雖然瞅著像錦衣衛製服,總比馬褂強吧。就它了!”


    申雪寧噗哧笑出了聲:“你確定不是東廠嗎?”


    秦康走近,牽起她的纖柔玉手:“娘子,隨你相公進洞房確認一下可好?”


    申雪寧嬉笑著將手抽出:“等都等到這天了,急啥?”


    她朝著四下張望過,又貼身湊近秦康耳鬢:“今晚來的賓客都有些什麽人啊?”


    “李家自然少不了,歐羅商務代表團也會光臨,全體異能鐵衛負責婚禮安全,還有帝都政商各界的頭頭腦腦,聽老李頭說府裏都坐不下了,天知道這麽多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申雪寧眼波流轉,輕輕在秦康胸口一拍:“他們過來喝喜酒,是給你麵子,還是給的李家麵子啊?”


    秦康直對她的眼睛淡淡一笑:“我都不認識他們,自然是給的李家麵子。”


    “是哦——”申雪寧拖長了音,一頭倚靠上秦康胸膛,“李家本來就執掌帝都軍務,經營多年,枝茂根深。現在誰不知道執政委員會就是擺設,大事小事都是李家父子說了算,可不得上趕著巴結嗎?”


    “那是。現在日子能不能過下去,還不是大佬們一句話。”


    “李家是大佬,那你呢?”


    早聽出她話裏陰陽,秦康便順著拋出的魚鉤釣線繼續:“你想說什麽?”


    申雪寧抬臉嫣然一笑:“我既然嫁給了你,凡事少不得為秦家多考慮。隻是想提醒你,這個世界說到底還是憑實力說話。”


    秦康在申雪寧粉頰上輕輕一吻:“有你做我的賢內助,我有十分實力都能用出十二分手段。甭管他張家還是李家,天下是我家。”


    好事臨近,李府的一眾仆傭都忙瘋了,尤其是後廚,上百桌的酒席豈是開玩笑的?


    虧得歐羅代表團也在賓客之列,李世延大手一揮,把酒店廚師班也一並拉進府內幫忙,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府裏內外打掃得分外幹淨,四處張燈結彩,一眼所見的門窗牆壁上貼滿了新剪的大紅喜字,寒冬時節裏倒自有一番暖意融融。


    隻是在李浩然臉上卻找不見半分喜慶,紮眼的紅隻讓他聯想起橫流一地的血。


    就跟昨晚在阿狼身上看到的一樣。


    自打把柳靜芸留在那間小屋,李浩然便去尋了陳子墨,纏綿過兩三個小時才再度折返。


    哪裏還找得見柳靜芸,隻剩阿狼滿臉血汙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總算人沒死,好不容易救醒,傻大個像是受了莫大刺激,本就不咋滴的普通話連一半水準都沒能發揮,止不住念叨著魔鬼、惡魔。


    能稱得上魔鬼的隻能是那個男人,會救走柳靜芸的也必定是他。


    在惶惶不安中熬過了後半夜,發現腦袋還在脖子上,李浩然心中重燃起生的希望。


    或許這打工妹在秦康眼裏並沒有那麽重要,還不值得為她撕破臉?


    還是說,這隻是婚禮在即不想大開殺戒?


    這之後,李浩然幾次三番想找秦康搭話,探聽一下虛實,可新郎新娘正忙著操持婚禮,一直等不到合適機會。


    就連柳靜芸也不見了蹤影,仿佛從那一晚之後她就人間蒸發了。


    五內俱焚中,有一人匆匆行經李浩然身旁,躬腰對他施過一禮。


    那是李府管家童懷瑾,手上捧著本大紅封皮的簿子。


    “那是什麽?”


    “迴公子爺!是擬好的酒席座次表,李爺讓先問過秦大少的意見。”


    “交給我吧!你忙別的去。”


    捧著喜字當頭的寶典,李浩然滿臉堆笑向著秦康與申雪寧走近。


    “人逢喜事精神爽。秦兄今日風采更勝以往,嫂子明豔動人,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啊!”


    秦康偏轉頭衝他笑了笑:“李隊長你也不差啊!紅旗不倒,彩旗飄飄,都快插到我家門口了。”


    這句話差點沒把李浩然嚇癱了,一米八的個子瞬間矮了半個頭,麵上一陣青一陣白,甚是尷尬。


    秦康輕哼了一聲,倒像是有心為他解圍似的,前伸出一手:“那是什麽?”


    李浩然如蒙大赦,低頭趕緊遞上紅簿子:“是婚宴座次表,家父按來賓身份擬的,小字有備注。兄弟鬥膽,又改了一處,還請秦兄過目。”


    “是嗎?我看看。”


    取過簿子,秦康邊走邊翻,移開幾步離了申雪寧。


    李浩然當即會意,如影隨形在秦康身後。


    將座次表倒轉攤開,秦康指著上麵唯一的改動問道:“為什麽把阿狼劃掉?”


    “阿狼?”李浩然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賠起誠意十足的笑臉,“沃爾夫岡雖在亞太生活了幾年,骨子裏還是個蠻夷,對秦兄多有得罪,大喜日子裏還是不要讓他掃了大家的興。”


    “掃興嗎?沒有吧——我還覺得這傻大個挺有意思的。”


    李浩然眼珠一轉:“他對柳妹那樣,秦兄不責怪嗎?”


    秦康眼白一翻:“柳靜芸又沒少一根汗毛!”


    跟著他又壓低了聲音:“隻是開玩笑確實該有個限度!”


    李浩然咕咚咽了口唾沫,趕忙順坡下驢:“對對!他就是鬧著玩的!我本來約了柳妹出來,我們仨一起喝酒,半途公務纏身不得已出門。也怪我所托非人,找了沃爾夫岡這個憨貨!我想起來了,這好像是他們那邊的風俗,愚人節,惡作劇!”


    秦康冷笑一聲:“我記得愚人節是在四月啊!”


    “呃——傻子太多了,可不得多過幾個節嗎?”


    “行了!”秦康將紅簿子啪地合上,扔迴給李浩然,“來了都是客,把阿狼也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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